方獻夫一席話,道出了一串可影響天下的風流人物,姊弟三人年少熱血,一時興奮難平。
聞人懷道:“浚川先生安排了一批正直剛毅的中下層官員,在那麼多官員當中為何獨獨選擇爹爹入手?”
方獻夫道:“申元是督建長城的監察禦史,收集的罪證大多關乎戍邊將士。推出來的是申元,亂的卻是戍邊將士的心,一直虎視眈眈的韃子便有可趁之機。”
“能把爹爹推出來,那同樣也能把浚川先生安排的其他官員推出來,上演一出遍地開花,事態怕是真會超出可控範圍。”
“那就要看陛下這前一步能走到何種程度。”
“前一步要是沒走好呢?”
“一場浩劫,在所難免。”
一石再起千層浪,一片嘩然。
方獻夫岔開話題:“懷兒、今兒,你們都還沒有功名在身吧?”
“是的,本打算是年後回老家去考秀才的,不想爹爹竟蒙冤入獄,旁的事情隻好放到一邊。”
“救父固然要緊,卻也不可因此荒廢了讀書習武。解救申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,你們應該把心靜下來,多花些心思到讀書習武之上。”
“懷兒謹記伯父教誨。”
“今兒,你聽到了嗎?”
“聽到了。”古今略帶不願起身作揖,“今兒謹記伯父教誨。”
“伯父的畢生收藏全在這裡,包括伯父親筆所寫的心得和經文注解。”方獻夫指著書房內的排排書架,“隨便你們看,有不懂的儘管來問伯父,也可以問幾位師兄、師姊。”
“多謝伯父,多謝師兄、師姊。”
“徽音,你酷愛樂道,造詣精深,他日有望成為一代樂道大家。伯父是個樂癡,於此一道一竅不通,卻在早年間無意中得了幾本古譜……”方獻夫雙眼遊視於排排書架間,內含回想。
“老師您自己都承認是個樂癡,能記得自己還收藏了幾本古譜已然是很了不起了。”瓊芝調侃接話,隨手一抬,指著西北角的書架,“喏,就放在那座書架上,左下方第二格裡的那幾本就是。”
聞人徽音起身致謝,但凡與音律相關者,她都視若至寶,很想當即就上去翻看,硬生生忍下了。
方獻夫捋須一笑,接著說道:“徽音你畢竟是女兒家,拋頭露麵終歸是不妥的,今後有什麼事情讓兩個弟弟出麵就成了,他們也正好可借此曆練曆練,你且安安心心待在家裡,看書拉琴女紅,做些女兒家該做的事情,閒暇之餘,多陪陪你伯母,給她解解悶。她那性子你也是知道的,一大把年紀了,偏生不肯安生,四處湊熱鬨。有你陪著她,她也能、安生些。”
聞人徽音笑著一一應下,又湊趣道:“伯父這話說得不對,伯母哪有一大把年紀?明明是正當年……伯父您也正當年!”
方獻夫笑罵道:“鬼丫頭。”又見瓊芝笑得歡,“你還好意思笑?”話沒明說,瓊芝則聽得明白,丁氏愛熱鬨,瓊芝也不安分,為了尋求庇護,減少責罰,沒少攛掇丁氏,自然也沒少鬨笑話,堂堂尚書夫人鬨笑話,那可不是一般的事,堪稱京城一大趣事。
聞人徽音半真半鬨地說道:“徽音覺得,做人就應該像伯母那樣,不管到了什麼年歲,都應該懷著一顆年輕的心,那樣做人才有滋味哩!伯母不以年歲影響心境,堪為吾輩之榜樣!”
“不以年歲影響心境!”瓊芝一把抱住聞人徽音的胳膊,“徽音妹妹這話說得妙,真真是說到姊姊我的心坎上啦!”
邵曦假假的譏諷道:“可不是說到你心坎上了,老師常道什麼年紀就該做什麼事情,依著你的年紀,本該是兩三個娃的媽了,你卻至今還遲遲不肯嫁人!”
瓊芝哼聲反駁道:“你也好意思說我,彆人是五十步笑百步,你倒好,百步笑五十步,一個年過而立的老光棍也好意思說我?看看人家四師兄,家裡那小子都已經開始啟蒙了,而今四嫂又懷上了!再看看你,半截入土的人了,連個媳婦都沒說上,可彆再跟我說是為了等我這種鬼話!”
年舊淡定表態道:“你們吵你們的,彆捎上我。”顯然是早已習慣了這種市井式的爭吵。
邵曦平和而堅定的強調道:“等你之言,絕非鬼話,乃實打實之真話也。十年前我就向你明確表達了求娶之意,甚至請動了老師和師母,是你堅決不肯嫁,我又能如何,隻能這麼乾拖著。那時你若應允,老四家那小子現在便是咱們娃的小跟班。”
年舊道:“再強調一遍,彆扯上我……包括我家那小子。”這種形式的表態,無異於火上澆油,他其實也知道。
瓊芝和邵曦之間的情感問題,二人鬥過無數次嘴,所以瓊芝不想再鬥了,果斷地調轉了槍口,:“年老四,綠蟻新醅酒,泥紅小火爐。昨晚的兩湖米酒好吃麼?”
年舊目光閃爍,強作淡定,道:“對舂糠秕光如雪,汲泉淅米令清潔。甕中小沸微有聲,魚沫吐儘秋江清。甚好。”
瓊芝冷笑道:“力比鵝黃酒,功如狐白裘。大前晚的紹興黃酒好吃麼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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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舊額角掛汗珠,道:“閒傾一盞中黃酒,悶掃千章內景篇。亦甚好。”
“小妹這些年彆的本事沒有,隻背了不少詩,還需要小妹再背幾首麼?”
年舊無言以對,他好酒貪杯,肝卻不好,他懼內如虎,年妻對其管教甚嚴,尤其禁止其飲酒。
一個遭到無視,一個懟到啞口,兩位須眉雙雙折戟於巾幗嘴下。
聞人懷知趣轉場:“過了年小年就有六歲了吧?”
年舊之子大名年亮工,小名小年。提到同自己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兒子,年舊心頭一片溫柔,連常年打結的眉頭都舒展開來了,露出並不燦爛的笑容,點頭道:“是的,年後就六歲了。”
聞人懷道:“都六歲了,我還沒見過呢!”
瓊芝道:“年小年完全就是年老四第二,除了尺寸有大小,彆的都一樣、彆的都一樣,再強調一遍,彆的都一樣!”
年舊道:“今天太晚了,小年早睡下了,明天我讓他過來拜見你們三位長輩。”
一直自矜地看著後輩們鬥嘴的方獻夫開口了:“說到拜見長輩,你們三個小家夥可不要忘了還有一位重要的長輩等著你們去拜見呢。”
聞人徽音道:“伯父說的是,到了京城而不去拜見,於情於理皆是不合。聶伯父和聶伯母若是知道了,可不得生我們姊弟三人的氣。我們明早就去,把方伯母也叫上,人多熱鬨,正好合了方伯母愛湊熱鬨的性子。”
方獻夫莞爾一笑,道:“文蔚奉旨巡視邊疆,也不知年前能否回來。”一番人情家常閒聊下來,不時開些玩笑,氛圍大好。方獻夫此舉,一來是體現長輩的關懷之情,聯絡與小輩間的感情,二來是側麵寬懷三個孩子,救父重擔何其沉重,壓力太大了總是不好的。效果達到了,正欲講幾句散場的話,有人不合時宜地出來掃興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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