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章 蒼黃翻覆3_皆付笑談中之逝水_线上阅读小说网 

第十五章 蒼黃翻覆3(1 / 2)

卯辰之交,天邊曙白微露,依稀映照出一座雄城的輪廓。

其外山環水抱、宏偉大氣、四通八達,其內平闊規正、街直巷深、井然有序——這便是大明朝之心臟所在。

朦朧的晨光下,白黑二色相互交疊,白色的是白雪,黑色的是黑影,覆蓋了整座京師。

正如對比鮮明的白黑二色,此時的京城同時彌漫著正反兩種氛圍。

正常者,總有那麼一些消息不靈、反應遲鈍之人,遲遲嗅不到危機的氣息,按部就班地過著老日子。一如過往無數個雪後初晨,為通行方便,而清掃自家門前雪,為避免房梁被壓垮,提心吊膽了一整夜後,天還沒完全亮就迫不及待地用綁紮接長的耙子,鉤除瓦上雪,又要注意不能把瓦片弄亂弄破;一如過往無數個平常清晨,爐灶生火,炊煙嫋嫋,水食下鍋,熱氣騰騰,開門啟戶,吱呀聲聲,商販開市,話語嚷嚷……漸趨嘈雜忙碌;一如過往無數個月窮歲儘,不論何種天氣,不分何種生計,每個人的言行神情之中總透著一股子濃濃的年味兒。

反常者,自然是得知了韃靼入侵以及由一場亙古未見、恢恑憰怪的怪雪所引發的一係列驚天動地的大事之人。或反複求證真假,或茫然不知所措,或已然安排退路,或尋求解決之法……心思各異,反應各異。

時間流逝,光照漸盛,黑影退避,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危機來臨,反常的氛圍快速吞噬著正常的氛圍,。

皇城正門奉天門前的天街上,人頭攢動,足有千人之眾,東一簇,西一堆,議論紛紛,雜亂如菜場,全無半分莊嚴肅穆。

能於天街上聚集之人,自非一般人,他們有一個統一的稱呼——官。

依著往常的慣例,此時本該是分著緋、青、綠三色官服的京官老爺們同君王上朝議政之時。

自深庭宮變後,朱厚熜便再未上過早朝。所以官老爺們不為上朝而來,隻為那剛剛發生的一係列聳人聽聞的大事而來。

在京官員,能來的都來了。

最早的一批人午夜就到了,已足足等了三個時辰,人都凍木了,也不往近旁的二百八十八間廊房裡避避寒氣,生怕錯過了什麼。即便如此,彆說朱厚熜本人,連他身邊人的影子都沒見到,進一步加劇了官老爺們的忐忑。一個個或喋喋不休,或沉默是金,在寒風中瑟瑟發抖,分不清是凍得還是嚇得,亦或兩者皆有。

當中的很大一部分官員自己也清楚,他們來與不來對當下形勢並不能起到什麼作用。之所以忍著嚴寒,耐著性子,苦苦等候,一為第一時間得到第一手信息,以備早作打算;二為裝裝樣子,行走官場,裝樣子是極有必要的;三則是跟一群同類們聚集在一起,相互尋求慰藉,多少能心安一些,不管最終是何等淒慘結局,有伴兒總好過沒伴兒,伴兒越多,心裡就越平衡。

能來的都來了,那就說明還有不能來而沒來的。

細心之人不難發現,多位身居朝廷要職者並不在人群中,比如接替郭房成為兵部右侍郎的路迎,第六代鎮遠侯時任中軍都督府左都督的顧寰,第四代永康侯時任左軍都督府右都督的徐源,第十代泰寧侯時任右軍都督府左都督的陳璉,以及在三大營中擔任要職的第四代英國公張溶、第七代成國公朱希忠、第六代定國公徐延德等等均不在場;再比如工部左侍郎兼順天府尹王杲、五城兵馬指揮司的五位指揮等等,亦不在場。前者早領了朱厚熜的旨令,主持京城防務;後者負責城內治安,並與暗中的錦衣衛和東廠配合,緝拿可疑人等。

隨著一道沉悶的摩擦聲徐徐響起,天街上瞬間由嘈雜哄亂變為鴉雀無聲。

官老爺們耳朵一抖,身子一凜,齊齊循聲望去。

隻見厚重的側門緩緩開啟,一人穩步而出,穿過門洞,走上外金水橋。

一個個兩眼放光,像極了見到食物的狼群,嘩啦啦撲了上去。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紀的官員們,一掃老態龍鐘及寒風中搖搖欲墜狀,仿佛一下子返老還童了,矯健的跟個年輕小夥兒似的。

來人正是陳洪,不及向群臣見禮,便被圍了個嚴嚴實實。如此反應全在他的意料中,也能夠理解,畢竟發生了這麼大的事,又左等右盼了這麼長時間,隻作搖頭苦笑。

憋得越久,爆發就越厲害。官老爺們百口齊張,七嘴八舌地提出了一連串問題,結果自然是誰也沒能把話明明白白說清楚。而陳洪,除了衣袍被扯得淩亂不堪,被噴了一臉口水外,自然是什麼也沒聽清。儘管不用聽他也知道官老爺們要說什麼,但這麼亂哄哄委實太不像話。無奈之下,運功提氣,大喝一聲:“安靜!”他的修為雖遠未達到黃錦、陸炳那般登峰造極的境界,卻也不弱,喝聲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,效果顯著,場麵很快便安靜了不少。

將靜未靜之際,距離陳洪最近的兩位官職高、資格老的官員,瞅準時機,一人拽著陳洪的一隻胳膊,率先說道:“陳公公,可是陛下傳召我等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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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陳公公,快,彆說了,直接帶我等去麵聖!”

時機把握的如此精準,很顯然二人對這種場麵是有經驗的。

陳洪擺出一副錯愕狀,問道:“麵聖作甚?”

二人一時回不過神,茫然相顧,不解道:“陛下不是讓陳公公傳喚我等麵聖的麼?”

陳洪整了整衣帽,正色揚聲道:“傳陛下口諭!”

話音未落,天地間陡放金光,旭日終於跳出了東方的地平線,普照大地。

經有心人刻意安排,成功地給自私寡恩的朱厚熜披上了一層澤被蒼生的聖輝。

百官齊跪,激動顫聲道:“臣等恭聆聖諭!”這才是承天門前該有的莊嚴肅穆。

金光籠身的陳洪眯眼東望,再環視全場,滿意地點了點頭,道:“眾卿憂國儘職,朕心甚慰。今有北虜破關入侵,朕已知曉,自有妥善計較。至於天降怪雪一事,現已查明,純屬宵小為之,隻為配合北虜,絕非傳聞般上蒼異象示警。眾卿且回,一切照舊,各司其職……諸位大人,請回吧。”

有經驗的豈止那兩位官員,陳洪同樣經驗豐富,乾淨利落的完成了任務,趁著群臣還在回味,逃也似地踅身折回,待群臣回過神,他已穿過外金水橋。

官老爺們想追已來不及,隻能目送陳洪離去,怔怔地望著重新緊閉的側門,感覺像是少了點什麼,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凍糊塗了,以至出現了錯覺。

於是爆發出一陣遠比先前更為嘈雜哄亂的嘩然。

嘩然過後,隻剩一腔無可奈何。

“哼!陛下如此草率打發我等,是何意思?”

“就是,如此大事,豈可視若兒戲!”

“慎言!陛下乃天人之智,聖心獨斷,自有深意,豈是區區我等能妄加評判的?”

“唉,這都什麼事兒啊?”

一部分官員感慨一番後,揣著不解和不安離去;另一部分官員牢騷一番後,懷著不甘和忐忑不肯離去,執意揚言麵聖,卻無人搭理。

高處的城樓上,朱厚熜負手立於窗前,透過窗縫,靜靜地看著天街上的人和事。

朱厚熜崇道貶佛是人儘皆知的事情,在他身居大寶二十載、牢牢掌控皇權之時,有人卻主張召開佛門大會,其中不乏身具功名的當朝官員,個彆還是位居高位的大臣。這在朱厚熜看來,是對他的一種挑釁,十分震怒。無數看客一致認為,朱厚熜絕對不會同意佛會召開,對於主要參與者定會施以嚴懲。初時朱厚熜確實有此想法,不管是單純地出於對佛學的熱愛和擁護,還是變向的惡心人,亦或是真的存了彆有用心,隻要是參與了,絕不放過。就當看客們翹首以盼朱厚熜會有什麼樣的懲罰時,卻得到了同意召開佛會的消息,大大出乎了意料,一時歎息四起,失望不已。

為數不多的明眼人則嗅到了彆樣的味道,這是有大事要發生了。經過他們的分析和傳播,看客們很快從失望的情緒中走了出來,投入到新的期待中,密切關注著後續發展。

結果再一次大大出乎了看客們的意料,倒是不失望,卻是滿意過了頭,他們都怕了。自古看熱鬨的都不嫌事大,不是他們不怕事,而是禍事惹不到他們身上,一旦受到牽連,一個比一個窩囊。

韃靼六部、無為教和墨煙海掌控的神秘勢力,組成了推動者一方。他們的計劃簡單來說可分成四步:第一步、利用一場大規模的佛會,彙聚八方人士;第二步、結合天時,將血毒融入雪中,儘可能讓更多的人中毒,變成血毒人;第三步、韃靼正規軍借助血毒人之力,破開邊關,掃清外圍障礙;第四步、攻占明廷都城。前兩步大體上達到了預期,第三步正在進行中。

朱厚熜和由他精心挑選出來的文臣武將們,組成了應對者一方。

相對於推動者,應對者存在著天然的被動性,要想取得成功,必須做到預判精準和應對有效,在正確的預判上,製定出合理的策略,並不折不扣地落實。

但凡能把佛門大會和韃靼入侵聯係起來之人,都能猜到韃靼的目標是明廷京師。

既敢覬覦京師,自然不會像以往那樣隻是小打小鬨,佛會的規模也從側麵證明了這一點。

既敢覬覦京師,靠近目標的幾處邊關必然會成為突破口,佛會的舉辦地也從側麵證明了這一點。攻取相隔太遠的邊關,一來戰略意義不大,二來打到京城依然千難萬難,要是有那實力,江山早就易主了。

既敢覬覦京師,定然有所依仗。

至此,幾個關鍵點便清晰地出現在了朱厚熜麵前。

韃靼欲攻占京師,須先打開邊關通道,但朱厚熜不認為僅憑韃靼的實力就能辦到,其依仗定在佛門大會。

隻是他怎麼也想不明白,韃靼如何利用佛門大會來叩開雄關?

因此,在原基礎上加強邊關守衛,是他最先想到,同時也是最先否定的想法。適當放鬆邊關守衛,是他隨後想到的法子,隨即又否定了。雄關難破,韃靼硬啃,傷亡必重,正是求之不得,哪裡還需要許多計謀,反倒簡單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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連邊關都叩不開,覬覦京師純屬妄想;叩開了正好,大套子就等著來鑽;連邊關都能叩開,佛門大會背後隱藏的陰謀該是何其恐怖,套子還能兜得住麼?

陰謀不可怕,可怕的是未知。

朱厚熜本能地萌生了取消佛門大會的念頭,佛會不召開,重新回到原點,一切圍繞其展開的陰謀陽謀都將不攻自破、煙消雲散。

但很快他又打消了這個念頭,因為他認為:他是當世至尊,天地萬物皆該臣服於他,概莫能外,絕無讓他退避的道理。

自負心的驅使下,堅定了兵行險招、將計就計的總方針。

從大方向上講,他的預判沒有錯,隻是怪雪和血毒人太過逆天了。

事到如今,他不想承認,又不得不承認,自己落儘了下風,主動權完全被韃靼掌控了。

靜靜地看著天街上的人和事,冷漠的目光中透著一抹厭惡,鼻孔中長長呼出一口氣,緩緩收回目光,對陳洪淡淡交代了幾句,負手而去。

與此同時,一百五十裡外的居庸關內,經過半夜休整的韃靼大軍,在恩和森的帶領下,攜如虹氣勢,如狼似虎般地奔馳在繼續南侵的征途上。

……

承天門的側門再次開啟,看到陳洪重新出現,不肯離去的官員們以為是自己的堅持讓朱厚熜妥協了,不禁有些得意。

陳洪的身後還跟著一輛板車,其上蓋有一大塊厚布,看不到具體所載何物。通過由四名高壯衛士兩拉兩推及車輪、車軸等運轉發出的聲響判斷,所載之物很重。

官員們麵麵相覷,都從對方的神情中看到了不解和好奇——難道板車上所載之物便是陛下對我等的交代?

陳洪這一次沒有被圍得嚴嚴實實,也沒有被噴一臉口水,迎著一雙雙直直望來的眼睛,他恭施一禮,抬手一揮。兩名衛士各執厚布一角,一提一掀,頓時射出一大片密集的光芒。

處在光芒覆蓋中的官員們本能的閉目側頭,不在光芒覆蓋中的官員們或倒吸涼氣,或一臉茫然。

鋼刀,整整一板車鋼刀,足有數百柄之多,整齊地碼放在板車上。

晨光地照耀下,每一柄鋼刀的刀刃處都發出耀眼的光芒。

官員們共同的心聲——這算什麼交代?

陳洪掃視全場,清了清嗓,揚聲道:“諸位大人,陛下有一問,命咱家代為垂詢。”

官員們不太整齊地應道:“恭請公公代天詢問!”

“陛下問:‘朕早已明示,自有妥善計較,命爾等速速回去,一切照舊,各司其職,爾等卻遲遲不肯離去,是想公然抗旨麼?’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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