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火在這座活城的血肉與鋼骨中蔓延開來,發出低沉的劈啪聲,像是某種脊柱在暗處被點燃,一寸寸炸裂。
李響的手背被火鏈灼得生疼,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。
他盯著老貓殘影那團流動的影霧,隻覺對方此刻就像一隻被逼到牆角的瘋貓,時而狡黠,時而癲狂。
“李響……你以為你燒掉的隻是我嗎?”
老貓的聲音像破損的留聲機,從牆體裡每一塊嵌著麵孔的夢鏈石裡傳出來,四麵八方,連綿不絕。
“這城,是人心造的。”
“這夢,是你們自己甘願躺進去的。”
“你毀了這裡,失夢人也活不成,你李響,到底能救誰?”
他的影霧忽地猛撲而下,纏上曼爾和隨風,帶起大片孢子灰燼,企圖再次複活那些殘餘的複製體。
“彆管我!”
曼爾低吼一聲,手裡短刀一挑,硬生生將纏住脖頸的黑霧割開,一縷黑色血絲順著刀背滑落,卻立刻被傲天一腳踏碎。
“你纏得住她,纏不住我!”
傲天低吼著,火刃橫掃,拉著隨風護到李響身後。隨風抬起火槍,點燃破碎的夢鏈殘片,一道火浪逼退影霧。
李響眼中血火倒映,忽然低聲一笑:
“老貓……你真以為我想的是救嗎?”
他猛地把胸前掛著的石頭攥緊,體內那縷血火順著手心流入石頭,點亮了那枚母親留給曼爾的石核。
那石核竟開始滲出一縷縷細小的火絲,順著地麵,爬進周圍的夢鏈血肉裡。
老貓的殘影發出一聲短促的嘶鳴,似是察覺到了什麼:
“……你瘋了?!那是活城的骨髓——”
“什麼?”
李響低聲道,聲線帶著一絲疲倦,卻像釘子般釘入每個人耳裡。
“既然這城是活物,就讓它自己燒死自己。”
火絲像血管一樣,逆流而上,灌入牆體那一張張夢魘麵孔裡,焚燒那些被囚禁的殘夢。
火焰透過縫隙和牆麵溢出,隱隱可以看見。
——那些被困在活城裡的複製人,在火焰裡一張張露出安寧的表情,像是終於從噩夢中得以解脫。
曼爾盯著李響,眼裡有淚光閃過,卻沒有再哭出來,隻是咬牙低聲:
“你到底想好了嗎?這把火,要是燒到你自己呢?”
李響沒有回答,隻是抬手,將火鏈往前一甩,重重砸在老貓影霧的核心。
影霧裡傳來一聲嘶吼,撕裂又悲愴。
那是老貓殘影最後的掙紮,夢鏈如一根根折斷的骨頭,發出令人牙酸的破裂聲。
隨風咧開嘴角,火槍對著地麵殘影就是一梭子火:
“老子早就看你不順眼了,滾吧!”
傲天則緊緊盯著四周的脈絡,沉聲道:
“快——火燒到頭了,留給我們跑出去的時間,不多了!”
整座倒懸之城在血火中顫抖,曾經吞噬人心的活物,開始發出一陣陣像野獸臨死前的嘶吼。
李響深吸一口氣,轉過頭,望著曼爾、隨風、傲天。
火焰如潮水,從腳下蔓延至城頂,夢與現實交疊的脊骨,開始崩塌。
這一刻,廢土之下,億萬個失夢者抬起頭,看見了頭頂那座燃燒的倒懸之城。
血火已如潮水,把倒懸之城從內到外燒出了一道又一道光裂縫。
整座活城像一隻臨死前拚命收縮的心臟,時而蠕動,時而發出空洞的咆哮。
碎石、鋼梁和夢鏈殘渣一同墜落,巨獸的血肉裂開,泄出的不是血,而是億萬個曾被囚禁在這裡的人心幻影。
——它們化作塵,迎著火焰,一點點消散在破夢的光裡。
李響緊握著那塊已經燒得發燙的石核,曼爾就在他身後,一手按著他的背脊,像怕他被這把火吞沒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