戰機掠過味覺巷的炊煙時,艙壁突然傳來一陣細密的顫栗。洛塵伸手摸向艙壁,指尖觸到的不是熟悉的金屬涼,而是種飄忽的冷——像摸著一塊剛從冰水裡撈出來、卻又在瞬間化了半分的玻璃。
“是觸感灘的‘溫層’變薄了。”守書人的聲音帶著點發僵的質感,像是從結了薄冰的水麵上傳來,“正常的溫度該是紮實的,像曬透了的棉絮裹在身上,現在卻成了篩子眼,風一吹就散。”
舷窗外漸漸鋪開一片海灘的輪廓:灘上的沙粒是由“觸感晶”組成的,每粒晶體都裹著一層淡淡的光暈,那是千萬年來不同溫度留下的印記。可此刻,那些光暈大多變得黯淡稀薄,原本該泛著暖光的淺灘上,隻剩下些零碎的觸感碎片:半片沒焐熱的手心、一縷抓不住的風、指尖剛碰到就消失的冰涼。
“快落到‘恒溫礁’上!”一個披著海藻披風的女子從浪裡鑽出來,她的頭發是流動的暖金色,皮膚像被陽光吻過的貝殼,可說話時指尖卻凝著層薄霜。她指著灘中央那塊最大的黑色礁石,“那是觸感灘的錨點,能穩住最後一點溫層。再往前踩進‘失溫帶’,連骨頭縫裡的溫度都會被吸走——上周有隻信天翁落進去,再飛出來時,翅膀上的羽毛都結了冰碴。”
洛塵把戰機停在恒溫礁旁,剛打開艙門,一股奇異的寒氣就鑽了進來——不是刺骨的冷,是種往骨頭縫裡鑽的“空”,像冬天穿了件滿是破洞的棉襖。狐妖下意識地把尾巴纏在手臂上,尾尖的毛卻還是簌簌發顫:“奇怪,明明曬著太陽,怎麼像摸了塊冰?”
“我是‘觸守者’。”海藻披風的女子跺了跺腳,恒溫礁上的觸感晶發出一陣細微的嗡鳴,她指尖的薄霜才淡了些,“觸感灘存的是‘被記住的溫度’,母親掖被角時的掌心暖、冬夜裡烤火時的柴薪燙、甚至是第一次牽手時的指尖涼,隻要帶著心跳去感受,就能在觸感晶上留下溫紋。可現在的溫度……”
她彎腰抓起一把觸感晶,晶體在她掌心滾了滾,原本該泛起的暖光隻亮了半秒就滅了。“太急了,太輕了,像蜻蜓點水。有人握了握手就鬆開,有人碰了碰肩膀就轉身,連皮膚都沒來得及跟溫度打個招呼,怎麼留得住?溫層就是這麼變薄的——它靠‘用心感受’來加厚,現在的人連‘碰’都懶得認真,層一破,溫度就全漏進‘失溫海’了。”
臟辮男突然從背包裡翻出個舊毛線手套,手套的拇指處有個補丁,針腳歪歪扭扭的。“這是我爸織的,”他把左手套進去,慢慢攥緊拳頭,“小時候冬天總凍手,他笨手笨腳織了這個,補丁是我自己磨破後,他連夜補的,針腳紮得特彆深,戴的時候總硌著肉。”
話音剛落,他腳邊的觸感晶突然亮起一片橙黃的溫紋,那紋路裡飄出一縷帶著毛線糙感的暖,像曬了一下午的棉被,穩穩地落在腳邊。狐妖湊過去,小心翼翼地把爪子搭在晶粒上,尾巴尖輕輕晃了晃:“這次抓住溫度了,像被人牽著走在雪地裡的感覺。”
“是‘心跳的力度’。”觸守者的眼睛亮了,她抬手撫過那些亮起的晶粒,“溫度裡裹著心跳才會有根,才能釘在溫層上。就像你這隻手套,補丁裡藏著他的急,毛線裡裹著他的笨,這些心跳的力度就是最好的‘固溫劑’。可現在的人碰在一起——”
她指向灘儘頭一個漂浮的觸影,那是個年輕人對著手機屏幕打字,另一隻手漫不經心地搭在身邊人的手背上,眼神卻沒離開過屏幕。他們相觸的地方,觸感晶隻泛起一層比蟬翼還薄的光,風一吹就散了。“同床異夢不是說距離遠,是心沒在這上麵。沒有心跳共鳴,再暖的溫度也留不住,跟摸塊石頭沒兩樣。”
默的光脈突然泛起波動,他走向一叢結著冰花的觸感晶,蹲下身,指尖輕輕按在晶叢上。光脈流過的地方,冰花裡漸漸滲出幾縷暖光,拚出一段模糊的觸感:指尖劃過培養皿的光滑、握著試劑瓶的微涼、還有……掌心貼在另一個人額頭上的、帶著焦灼的暖。
“是被遺忘的在意。”觸守者歎了口氣,“以前有個醫者,每次給人診脈都會先搓熱自己的手,那點刻意的暖,現在還留在東邊的礁石上。可現在太多人觸碰像完成儀式,指尖碰一下就算打過招呼,溫度自然留不住。”
洛塵突然解下腰間的劍穗,那是片用平衡之劍的碎片打磨成的葉子,邊緣纏著幾縷從時梭織坊帶出來的光絲。“這是書靈族幫我編的,”他用指腹摩挲著葉片的紋路,“第一次握住時覺得太冰,後來才發現,冰底下藏著點劍本身的溫,像藏在石頭裡的火種。”
話音剛落,他腳邊的觸感晶突然發出一陣溫潤的光,那些光順著他的指尖往上爬,在劍穗周圍織出一層暖融融的光暈。狐妖好奇地伸手碰了碰,指尖傳來的不是金屬的冷,也不是光絲的飄,而是種紮實的溫——像握著一塊被人揣在懷裡焐了半天的玉佩。“原來它是有溫度的,”她眨了眨眼,“以前總想著它是武器,沒好好摸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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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著她這句話,灘上的溫層突然泛起漣漪。那些原本稀薄的光暈開始變厚:恒溫礁的暖漫成了一片,失溫帶的冷退了半分,連浪裡的觸感晶都亮起了細碎的光。觸守者伸手接住一捧浪打上來的晶粒,掌心的薄霜瞬間化了,她的頭發也變得更暖更亮:“就是這樣,用心去碰,把心跳遞過去,溫度才會生根。你對劍穗的在意,讓它的溫度有了家。”
臟辮男把那隻舊手套套在另一隻手上,慢慢握緊拳頭,指腹摩挲著那個歪歪扭扭的補丁。“以前總嫌它醜,”他笑了笑,眼角有點發濕,“現在才摸出來,補丁的線腳裡全是他沒說出口的慌——他明明不會針線,卻熬了半宿假裝自己很熟練。”
他掌心的溫度順著毛線滲出來,灘上的觸感晶突然成片亮起,暖金色的光順著沙灘漫開,像漲潮時的浪。失溫帶的冰碴開始融化,露出底下藏著的、帶著各種溫度印記的晶粒:有嬰兒掌心的軟暖,有老人手背的溫涼,有戀人相握時的滾燙,還有朋友拍肩時的踏實。
觸守者展開雙臂,海風穿過她的海藻披風,帶起一陣帶著溫度的浪。“這才是觸感灘該有的樣子,”她的聲音裡帶著融化般的柔軟,“每段溫度都有它該有的厚度,每份在意都能讓暖意多留一會兒。”
離開前,觸守者贈了他們一瓶“溫憶露”,說抹在皮膚上,能想起那些被自己忽略的、藏在溫度裡的心意。洛塵倒了點在手心,搓熱了按在平衡之劍的劍柄上,突然想起第一次握住它時,劍柄傳來的不是冰冷的拒人千裡,而是一絲極輕的、像歎息般的回應——原來那是劍在說“我等你很久了”。
戰機駛離觸感灘時,淵燼核心的共鳴印記又亮了一個,這次是由溫紋組成的符號。守書人的聲音裡帶著暖意,比來時柔和了許多:“下一站,該去‘念想林’了——那裡的樹,最近越來越矮了。”
舷窗外,觸感晶的暖光漸漸化作流動的光霧,霧裡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響,像是有人在輕輕說:“慢點走,我在這兒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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