戰機飛離名字穀的墨色霧靄時,艙內的氣壓突然變得異常。洛塵看向舷窗,發現原本該平滑的氣流層正泛起細碎的褶皺——像一鍋快要沸騰卻突然熄火的水,浪尖剛冒頭就蔫了下去。
“是期許海的‘望浪’在變矮。”守書人的聲音帶著點泄氣的質感,像是鼓足的風突然漏了氣,“正常的期許該是昂揚的,像漲潮時拍岸的浪,現在卻成了剛沒過腳踝的水窪,連漣漪都懶得蕩。”
舷窗外漸漸鋪開一片海洋的輪廓:海麵的浪濤是由“望潮晶”組成的,每道浪尖都拖著長長的光尾,那是千萬年來不同期許留下的軌跡。可此刻,那些光尾大多變得黯淡短促,原本該掀起巨浪的深海區,隻剩下些零碎的浪沫:半朵沒綻開的浪頭、一縷剛揚起就落的水花、連礁石都沒打濕的淺波。
“快停在‘祈願礁’上!”一個披著浪紋披風的青年從浪裡躍出來,他的發梢綴著細碎的水珠,皮膚像被月光浸過的藍寶石,可說話時浪尖的光尾卻短得可憐。他指著海中央那塊突出的黑色礁石,“那是期許海的定海神針,還能聚起最後一點望力。再往深處去,就會掉進‘空寂灣’——上周有艘許願船進去,出來時連自己想求什麼都忘了。”
洛塵將戰機穩穩落在祈願礁上,剛打開艙門,一股帶著鹹澀的風就湧了進來。那風裡裹著無數透明的浪泡,每個浪泡裡都裹著個模糊的願望,可沒等看清內容,浪泡就“啵”地破了,連半分痕跡都沒留下。狐妖晃了晃尾巴,突然有點茫然:“我好像……不知道接下來該盼著什麼了。”她望著平得像鏡子的海麵,眼神裡少了點往日的靈動。
“我是‘望潮人’。”青年用腳踢了踢礁石邊緣的浪花,浪花濺起的光尾剛拖出半寸就散了,“期許海盛的是‘帶著勁的盼頭’,孩子盼著長大的雀躍、匠人等著作品成型的焦灼、旅人望著歸期的急切,隻要心裡憋著股‘一定要成’的勁,浪尖就能越揚越高。可現在的浪……”
他指向不遠處一片正在消失的淺浪,浪泡裡的願望換得比翻書還快:剛想著“要減肥”,下一秒就換成了“先吃頓好的”;才盼著“要努力”,轉眼就被“太累了”的浪頭壓下去。“太鬆了,太懶了,像沒上弦的鐘。有人剛許願就找退路,有人盼著盼著就忘了,心裡那股勁泄了,浪怎麼可能高得起來?望浪就是這麼變矮的——它靠‘不肯放棄的執拗’來蓄力,現在的人連‘堅持三天’都嫌難,浪尖自然揚不起來。”
臟辮男突然從背包裡翻出個生鏽的鐵盒,打開來,裡麵裝著張泛黃的演出海報,海報邊角寫著“目標:市中心舞台”。“這是我們樂隊第一次畫的海報,”他指尖劃過那行歪歪扭扭的字,“當時總覺得遙不可及,可每次練到手指起泡,一看見這行字,就覺得還能再唱三小時。”
他說話時,腳下的祈願礁突然漾起一圈暖黃的浪紋,浪紋裡浮出個熱鬨的場景:幾個年輕人在地下室排練,他舉著海報喊“總有一天要讓這裡坐滿觀眾”,吉他手笑著回“那得先把你跑調的地方改了”。狐妖湊過去看,尾巴尖輕輕翹起來:“這浪頭……是帶著勁的。”
“是‘憋著的那口氣’。”望潮人的眼睛亮了,他伸手接住一朵剛揚起的浪花,“期許裡藏著不肯認輸的執拗才會有力量,就像你練到起泡還想登台的勁,這股氣能把浪尖頂得老高。可現在的人許願——”
他指向空寂灣邊緣那些癱軟的浪沫,每個浪沫裡的願望都帶著氣若遊絲的尾音:“能成最好,不成也沒關係”“試試吧,反正也沒抱希望”。“許願像扔硬幣,成不成全看運氣。沒有那股‘非成不可’的執拗當燃料,再美的願望也掀不起浪頭,跟隨口說的玩笑沒兩樣。”
默的光脈突然泛起波動,他走到祈願礁邊緣,指尖觸碰著海麵。光脈流過的地方,平靜的海麵漸漸浮出些細碎的波紋,拚出個模糊的畫麵:實驗室裡的培養皿亮著微光,旁邊的筆記本上寫著“第732次嘗試,一定要找到光脈與生命的和諧點”。他的指尖微微收緊:“我……好像曾為了什麼拚過命。”
“是被藏起的執拗。”望潮人歎了口氣,“以前有個航海家,船帆被暴風雨撕碎了,還抱著木板喊‘一定要看到日出’,他的望浪現在還在深海區翻湧。可現在太多人把‘佛係’當聰明,剛使勁就鬆勁,浪頭剛揚起就泄了氣,自然填不滿空寂灣。”
洛塵突然從儲物格裡翻出張卷起來的星圖,星圖邊緣已經磨破,上麵用紅筆圈著無數個坐標。“這是我剛拿到平衡之劍時畫的,”他展開星圖,指尖劃過那些圈點,“當時想著要走遍所有族群,弄明白平衡的真意,哪怕要花十年二十年,也一定要做到。”
他說話時,祈願礁周圍的海麵突然掀起一陣銀白的浪濤,浪尖拖著長長的光尾,像把把發光的劍。浪濤裡浮出他走過的軌跡:在寒晶族冰原上留下的腳印、在時梭織坊修補時序結的身影、在味覺巷品味地脈茶的專注——這些畫麵凝成一股勁,把浪頭越推越高,竟在海麵架起一道發光的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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狐妖望著那道浪橋,突然想起什麼,尾巴興奮地晃起來:“我知道該盼著什麼了!等修好了所有時空,我要回青丘找阿月,我們一起釀野莓酒,這次一定要等到酒熟的那天!”她說話時,腳下也泛起淡粉色的浪紋,浪尖上托著個小小的酒壇,正冒著甜甜的泡。
隨著她這句話,海麵突然響起一陣轟鳴。那些原本癱軟的浪沫開始重新聚起,透明的浪身漸漸染上顏色:盼著家人安康的是暖橙色,想著完成夢想的是亮金色,念著彌補遺憾的是淡紫色。空寂灣的邊緣往後退了退,露出底下藏著的、帶著不同力道的浪頭:有孩子盼著長大的雀躍浪、有戀人等著重逢的溫柔浪、有匠人盯著作品的專注浪,還有旅人望著遠方的執著浪。
望潮人展開浪紋披風,縱身躍入最近的一道浪濤,再浮出水麵時,他發梢的水珠都帶著金色的光尾。“這才是期許海該有的樣子,”他的聲音裡帶著浪濤的力量,“每個願望都有它該有的高度,每股執拗都能讓浪尖多揚半寸。”
離開前,望潮人贈了他們一瓶“勁浪露”,說滴在手腕上,能想起那些被自己忽略的、藏在願望裡的執拗。洛塵滴了一滴在平衡之劍的劍柄上,突然想起第一次握緊它時,心裡那股“就算難到逆天,也絕不放手”的勁——原來那不是魯莽,是支撐浪頭的底氣。
戰機駛離期許海時,淵燼核心的共鳴印記又亮了一個,這次是由浪紋組成的符號。守書人的聲音裡帶著昂揚的力量,比來時清亮了許多:“下一站,該去‘傳承窯’了——那裡的火,最近越來越冷了。”
舷窗外,浪尖的光尾漸漸化作流動的星河,海裡傳來一陣澎湃的聲響,像是無數浪頭在齊聲說:“再加把勁,快到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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