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林間小路,露水很重。
陳宇和蘇清竹一前一後地走著,誰也沒說話。
一夜沒睡,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。
特彆是蘇清竹,那張漂亮的臉蛋上掛著兩個明顯的黑眼圈,手裡還緊緊攥著那把十幾塊錢買來的桃木劍,神情恍惚。
陳宇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,身上貼的符紙被露水打濕,皺巴巴地黏在衣服上,活脫脫一個剛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神棍。
【這造型,出去說咱們是去盜墓的都有人信。】
陳宇心裡吐槽,嘴上卻說:“蘇隊,你這拿著劍的樣子,挺有女俠範兒啊,就是有點費手。”
蘇清竹白了他一眼,沒力氣跟他鬥嘴。
她現在腦子裡全是昨晚那間小木屋,那個蜷縮成一團的男人,還有他說的那些話。
“保證我的安全?就憑你們?”
“你們這些探員,在某些人的眼裡,什麼都不是!”
這些話,像針一樣,紮得她心裡發慌。
走了不知道多久,前方林子的縫隙裡,終於透出了公路的輪廓。
還能看到有紅藍色的光在閃爍。
“嗯?有情況?”陳宇精神一振。
兩人加快腳步,穿過最後一小片樹林,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停住了腳步。
鴉語山下的建國路口,被拉上了長長的警戒線。
好幾輛警車停在那裡,警燈無聲地旋轉著。
嚴正和李響,還有幾個支隊的同事,正圍著一個東西在勘察。
李響第一個看到了他們,眼睛瞪得老大,張著嘴跑了過來。
“陳哥!蘇隊!你們……你們可算回來了!一晚上電話都打不通,急死我們了!”
他看到蘇清竹手裡的桃木劍和陳宇身上亂七八糟的符紙,表情變得很古怪,但沒敢問。
嚴正也聽到了動靜,轉過身來。
當他看清陳宇和蘇清竹的打扮時,那張國字臉瞬間就黑了下去。
他大步流星地走過來,渾身都散發著一股“想打人”的氣場。
“你們兩個!這是在搞什麼名堂!”
嚴正的聲音不大,但壓迫感十足。
他的手指先是戳向陳宇:“你!你不是說休假嗎?跑到山裡來搞封建迷信活動?你看看你身上貼的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!像什麼樣子!”
【完了完了,班主任查寢抓個正著。】
陳宇嘿嘿一笑,想蒙混過關:“嚴隊,這叫沉浸式辦案,體驗一下民俗風情,有助於打開思路。”
“打開你個頭的思路!”
嚴正根本不吃他這套,又把矛頭轉向了蘇清竹,“還有你!蘇清竹!你是市探案支隊的副隊長!你手裡拿的這是什麼?玩具劍嗎?你是準備上山去斬妖除魔,還是替天行道?”
蘇清竹的臉“刷”地一下就紅透了。
她長這麼大,還是第一次被嚴正這麼指著鼻子罵。
手裡的桃木劍,此刻變得無比燙手,扔也不是,拿著也不是,窘迫到了極點。
“我……”她半天說不出一個字。
看著蘇清竹那副吃癟的樣子,陳宇心裡差點笑出聲。
【該!讓你平時老跟我裝高冷,這下被老嚴訓得跟小學生似的,還挺可愛。】
“行了!”嚴正看他們那德行,氣不打一處來,但還是強壓著火氣,指了指身後,“彆在這兒丟人現眼了,過來看看吧,你們要找的東西,自己回來了。”
陳宇和蘇清竹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。
警戒線內,那輛失蹤了十多年的殯儀車,就那麼安靜地停在路邊。
車身鏽跡斑斑,爬滿了乾枯的藤蔓,車窗上積著厚厚的灰塵,像是從時間的墳墓裡自己爬出來的一樣。
陳宇的表情嚴肅起來。
他把身上的破爛符紙扯掉,和蘇清竹一起走了過去。
一股混合著鐵鏽、塵土和某種腐敗物的怪味,鑽進鼻子裡。
車門是開著的。
主駕駛位上,一具白色的骸骨歪斜地靠在椅背上,腦袋耷拉著,空洞的眼眶對著方向盤。
副駕駛上,同樣是一具骸骨,姿勢更加扭曲。
幾個技術科的同事正在小心翼翼地拍照取證。
“車是今天淩晨巡邏的交警發現的,”嚴正的聲音很沉,“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,停在了這裡。”
陳宇繞到車後。
殯儀車的後鬥門也開著,裡麵放著一口廉價的木質棺材。
棺材蓋被挪開了一條縫。
陳宇戴上手套,在技術員的允許下,將棺材蓋徹底推開。
裡麵,第三具骸骨靜靜地躺著。
司機鄧強,乘客陳福生,還有陳福生母親的遺體。
三個人,全都以這種方式,在失蹤了十多年後,回來了。
整個現場,安靜得隻有相機快門的聲音和技術員低聲交流的聲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