急診室的走廊上,消毒水的味道混雜著潮濕的汗水氣息。
林修遠快步走進病房,一眼就看見病床上的老人——滿頭白發、臉色蒼白、嘴唇乾裂,額頭上布滿冷汗,呼吸急促而紊亂。
他迅速翻看病曆:一位83歲男性,持續高熱三天,最高體溫達到40.2℃,伴隨意識模糊、乏力、食欲極差的症狀。
主管醫生已經安排了血常規、C反應蛋白、尿檢、胸部CT和腹部超聲檢查,但所有檢查結果均未發現明顯感染灶或器質性病變。
“有沒有使用過退燒藥?”林修遠問道。
“用了對乙酰氨基酚和物理降溫,但效果不明顯。”值班護士張敏小聲回答,眼神中透著一絲緊張和期待。
林修遠點點頭,隨即俯身仔細查看患者身體狀況。
他的目光落在老人手臂和大腿外側,幾處皮膚上隱約可見淡紫色斑點,呈針尖大小,分布散亂,不像是普通的皮下出血。
“紫癜樣皮疹……”他低聲喃喃。
張敏一愣:“你看出什麼了嗎?”
林修遠沒有立刻回答,而是轉身拿起手電筒,照向患者的口腔和眼結膜。
“有輕度充血,結合高熱和皮疹……難道是立克次體感染?”
張敏瞪大眼睛:“立克次體?這不是那種很罕見的病嗎?”
“是的,尤其是老年人,免疫係統衰退,一旦感染,病情發展迅速。”林修遠眉頭緊鎖,“如果真的是立克次體病,延誤治療可能導致休克甚至死亡。”
張敏咬了咬嘴唇:“可是……主管醫生說現在沒有明確證據,經驗性用藥更穩妥。”
“經驗性用藥?”林修遠冷笑一聲,“用廣譜抗生素,如果治錯了方向,隻會加重病情。而且立克次體對抗生素的敏感性並不一致,必須儘快明確診斷。”
他說完便準備去找主管醫生溝通,卻被張敏輕輕拉住。
“林醫生……王醫師剛剛還在會議上提到你要被問責的事,這個時候你貿然提出新診斷,恐怕會被當成嘩眾取寵。”
林修遠回頭看了她一眼,但我不能看著病人就這麼拖下去。”
他徑直走到急診科主管辦公室,敲門後進入。
王誌斌正坐在辦公桌前翻看病例報告,抬頭一看是林修遠,嘴角微微上揚。
“怎麼?又有什麼驚人的想法?”
林修遠語氣平靜:“我懷疑這位高齡患者可能是立克次體感染,建議立即進行外斐試驗(外裴氏試驗是利用已知的變形杆菌(Proteus菌體抗原,來偵測病人血清中相對應抗體的效價(Titer,以輔助立克次體感染引起的的熱性疾病之診斷。)和血清學抗體檢測。”
王誌斌嗤笑一聲:“立克次體?你是不是太愛想當然了?這種病在我們這裡十年都遇不到一例,你怎麼就敢斷定?”
“因為他的症狀、體征、體溫曲線,全都符合。”林修遠打開手機,調出一張體溫記錄圖,“這是過去72小時的體溫變化——間歇性高熱,白天體溫低、晚上體溫高,典型的回歸熱模式。再加上紫癜樣皮疹和結膜充血,這些都是立克次體感染的典型表現。”
王誌斌臉色變了變,但仍強硬道:“就算你說得對,也不能冒險做非常規檢查。醫院有流程,你隻是個實習醫生,聽從醫囑就行。”
林修遠沉默片刻,最終點了點頭:“明白了。”
他走出辦公室時,張敏已經在門口等他。
“怎麼樣?”她焦急地問。
“拒絕了。”林修遠淡淡道。
“那怎麼辦?”
林修遠看向窗外,夜色深沉,風呼嘯著穿過窗縫。
他緩緩開口:“那就隻能另辟蹊徑了。”
當晚,張敏偷偷協助林修遠采集了患者的血液樣本,並利用私人關係聯係了一家第三方檢測機構,送檢外斐試驗和血清學抗體項目。
與此同時,林修遠也沒閒著。
他回到值班室,打開電腦,開始查閱大量關於立克次體感染的文獻資料,比對前世記憶中的臨床案例和治療指南。
他知道,一旦確診,就必須第一時間用藥,否則後果不堪設想。
淩晨兩點,林修遠仍在整理數據。張敏推門進來,遞給他一杯溫水。
“林醫生,你彆太累了……”
林修遠接過水杯,輕聲道謝,目光卻始終沒離開屏幕。
“你不覺得奇怪嗎?”他忽然開口,“一個高齡老人,沒有明確接觸史,為什麼會感染立克次體?除非……他最近去過郊區,或者接觸過某種媒介動物。”
張敏皺眉:“你是說老鼠?”
林修遠點頭:“貓蚤、鼠蚤都是立克次體的主要傳播途徑。也許他家裡有老鼠,或者去親戚家住過幾天……這些信息,我們都還不知道。”
張敏若有所思:“我去查一下他的家屬聯係方式,問問具體情況。”
林修遠看著她的背影,心中泛起一絲暖意。
他知道,在這個冷漠的醫院裡,能真正願意相信他、支持他的人不多,而張敏,顯然是其中之一。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病房內,老人的病情似乎正在悄然惡化。
體溫再次升高,意識更加模糊,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