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默契的,誰都沒再提那個法夏,好像誰都沒有意識到,這句遲來的服軟終於將他們硬邦邦的合作關係捅開了一塊缺口。
露出裡麵脆弱又柔軟的新肉。
洪水潑天砸下,下方的人類聚居地一片狼藉,哪怕是教會聖地,從上帝的沙盤裡看去,也不過是水龍頭衝潰了蟻穴,一代死了,又會有新的一代補齊。
赫卡忒救人的動作卻戛然而止了,她清晰的感受到,那些看似被水流覆蓋的、她沒來得及救起的人,他們毫無察覺這滅頂之災一樣,仍然自顧自做著事情。
末日是假末日,洪災自然也可以是假洪災。
隻要新生是真的,就夠了。
數以億計的業力正從法則當中飛速反哺回來,修達肯說句話的功夫,他身上的燦爛金光便連連暴漲了十幾次。
殘缺的神格被補齊,半神與真神,舊神與新神之間,是天差地彆的鴻溝。
庫庫爾坎艱難的咳了一聲,臉被憋成紫色,像是一顆被切斷營養而壞死的腫瘤。
位格的差距太大,他快要被擠出這個神軀了。
赫卡忒在高處觀察了兩秒又迅速返回地麵,巫師帽下的麵容看似古井無波,被發絲遮擋的咬肌卻繃成一道弧線。
“洪水要超出耶路撒冷了。”
道師的結界隻能覆蓋耶路撒冷,如果末日的謊言超出這個範圍,就會演變成世界性的洪災,到時候就必須要修達肯徹底改天換日成功才能終結了。
改天換日需要他先成神,僅僅欺騙法則在耶路撒冷造下末日的業力就足夠他成神嗎?
赫卡忒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那邊的雙頭蛇,道師也忍不住勸她:“反正都交給他了,也隻能先相信了。”
女巫收回視線,睫毛顫了顫,勉強扯開一個蒼白笑容,神態脆弱,語氣卻尖銳得很:“他要是失敗了,感情付出生命代價的不是你的學生。”
道師慢慢的往後挪了挪屁股,帶崽的母獸最恐怖,他怎麼想不開要多嘴呢。
此刻被牽掛的崽子們正站在門口一邊聽春晚倒計時一邊等著放鞭炮。
倒數十個數,祝平安被非常尊老愛幼的擺放在最中間,舉起一個老老實實的剪刀手,中指上還帶著黑色的水筆汙漬。
數到六的時候應驕已經非常迅速的擺好了姿勢,一隻手象征性的堵了堵耳朵。
數到三的時候唐粥粥終於艱難的收起了大翅膀,和自己老婆互相理了理淩亂的頭發,然後呲著大牙麵向鏡頭笑開。
相機放在院門口,設定了十秒後連拍,那邊洛圖南拿著一個打火機蹲在起點的引線處已經做好了起跑姿勢。
其實本來韓之昀一個火星子就能解決的事情,不用這麼麻煩,可是誰都沒提這一茬。
好像隻要不用能力,大家就都隻是平凡世界裡的普通人,在期待一個普通的新年。
鐘聲響起了,劈裡啪啦的爆竹聲瞬間蓋過了宏大的音樂,洛圖南兔子似的飛奔進來,火花追著他,在照片的顯影上留下一連串的行動軌跡。
不知道哪裡飛過來一個爆竹在唐粥粥腳下炸了,她嚇了一跳,故意做作的歪進周飯飯懷裡,假裝自己格外柔弱可欺。
洛圖南擠得陸況一個趔趄,於是一群人明明好端端拍著照,卻最後又笑著鬨著打罵著歪作了一團,穿著長裙的與穿著羽絨服的怪異又和諧,笑聲融化在這新年的第一分鐘。
爆竹燃儘到了腳下,他們幾個還在互相安慰著“肯定有一張能看吧”“五十連拍呢!”。
唐粥粥興衝衝的去撈相機,還沒碰到,突然腳下一歪,好像剛剛地麵突然傾斜了幾度似的,神思都是一晃。
她臉上燦爛的笑容瞬間就收了起來,再扭頭看過去,她的愛人和朋友們站在一起,神色都格外凝重。
……真是,一個年都過不好。
唐粥粥扯了扯嘴角,將剛剛的相機塞進了自己的隨身空間裡。
再一回頭,又笑嘻嘻的,白金色的卷發在夜燈下如同一團蓬鬆柔軟的棉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