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工作人員開始倒數時,江時鳴閉上眼,感受著山風拂麵。在“一”字落下的瞬間,他毫不猶豫地向後倒去。
失重的感覺比他想象的還要強烈,五臟六腑都在此刻移位。但奇怪的是,在急速下墜的眩暈中,他清晰地回憶起衛承那個吻。
——凶猛而熾熱,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。
便是這樣的決絕鑿開他心頭的頑石,那些過去的記憶汩汩流出,連綿不絕。
就在他懂得了的這一瞬間,過去所有可以被稱之為愛的片段都在腦海中閃回。
原來親昵是愛、爭執是愛、驟然燃起的戰火亦是愛。
正因他早已愛上那個人,才會如此在意對方的每一次靠近與疏離,才會變得不像自己,才會情緒失控,才會一次次選擇逃避。
衛承慣會偽裝溫和。
他們數度交鋒,卻心結未解,於是兩人身上都罩著一層外殼。直到昨晚交心,衛承終於開始真正的,不止是口頭上說、心裡亂想地那樣對江時鳴釋放那洶湧澎湃的愛意。
唯有如此,江時鳴才能從繭中破開——
就在這刹那,繩索開始回蕩,他睜開眼,在天地顛倒的視野裡,正好看見衛承站在水上木舟邊緣,目光始終追隨著他的身影。
如同守望歸航的燈塔,如同緊盯獵物的捕食者。
而他被倒懸著掛起,不正是已經落入獵手的陷阱?
“注意腿!”下方傳來工作人員的呼喊。
繩索最終靜止,江時鳴被放下,雙腳終於觸碰到下方略有些搖晃的小船。工作人員熟練地為他解開腰間的安全扣,腿上的綁帶也一一鬆脫。
他雙腿微微發軟,衛承已經快步上前扶住他的手臂。
“還好嗎?”衛承低聲問,掌心溫暖,“喜歡嗎?”
江時鳴搖頭,又點頭,最終抬眼望向這片山川。
回音石嶺高聳入雲,他們現在所在的並非山腳,而是懸在海拔幾百米山腰處能行船的深湖。湖水碧綠如翡翠,倒映著兩側刀削斧劈的絕壁。
東側山峰有一道天然缺口,透過那裡可以望見遠處的城鎮。
木舟輕輕搖晃,推開圈圈漣漪。眾人仿佛在雲中行舟。
江時鳴坐到船邊,伸手探入湖水,冰涼刺骨的觸感讓他輕顫。
“這水好涼啊!”
他下意識看向衛承。
衛承自然地握住他浸濕的手,用指尖輕輕摩挲著他被刺激了下的皮膚:“這是雪山水,又是山穀裡,當然很涼。”
兩人相視一笑,眼底都盛著還未說儘的繾綣,顯然大家都不是很關心水涼不涼的事情。
江時鳴正要繼續說些什麼,一偏頭,突然發現大家都在這條船上。
——這是理所當然的。
這碧波蕩漾的湖麵上,除了載著導演組的那條船,就隻剩下他們這一葉扁舟。那些早先下來的同事,除了在這艘船上外還能在哪裡呢?難不成為了給他們讓位置跳進湖裡遊泳嗎?
顯然不能。
金棠正悠閒地喝著酸奶,見他們看過來,笑眯眯地擺手:“你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