養父母沒有同意見麵的請求。
他們帶著上等人對下等人的蔑視,高高在上,眼神輕蔑又充滿鄙夷,像是在看什麼垃圾。
他們說——我們養了紀霄這麼多年,花了這麼多錢,你說他是你們兒子就是你們兒子?想見他可以,想要回他也可以,拿錢來啊,拿五百萬來,我就讓你們見他。
那對夫婦是中薪階層。
要拿出五百萬不是不可能的事,隻是在尋找兒子的這幾年裡,他們花費了太多時間精力和金錢。
簡言之,他們拿不出來。
養父母要的就是他們拿不出來,他們隨口說的五百萬,就是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。
但那對夫婦沒有放棄。
知道了兒子還活著,知道隻要五百萬就能見到兒子,他們覺得生活都有了盼頭。
夫婦倆日以繼夜地賺錢,什麼工資高就去做什麼,還找周圍人借了不少,終於在第三年湊夠了五百萬。
那一年紀霄十歲。
如果說第一次拒絕見麵,是養父母還沒有生出自己的兒子,想要繼續喝紀霄的血,那第二次就是因為算命的說紀霄必須在他們家待夠二十年,才能化解借血的怨氣。
彆說高知就不會封建迷信。
豪門裡的那些高知,最講究的就是封建迷信。
養父母不想放紀霄走,又不想那對夫婦來糾纏,就同意了見麵。
然而這次見麵並不是幸福的重逢。
那時候的紀霄還渴望他們的愛,他們拿捏著這一點,說紀霄不聽話,就把他送給彆人。
紀霄以為自己是棄嬰,他害怕再一次被拋棄,那對夫婦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,他感受到的隻有無儘的恐懼。
夫婦倆說他們是爸爸和媽媽,可這些話落在紀霄耳朵裡,隻是惡魔的低語。
他尖叫著要趕走他們。
他哭著說他害怕。
那對夫婦最後還是走了,紀霄的態度深深地刺痛了他們,他們沒有怪紀霄,隻是留下了那筆錢,想讓養父母好好對待他們的兒子。
可精神本就脆弱的母親,實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。
在之後的某天裡跳了樓。
父親一夜白發,在兒子已經有新家的欣慰裡,和對妻子的愧疚疼愛裡,跟著喝了藥。
這件事當時還上了新聞。
隻是在養父母的運作下,最後並沒有掀起一點水花。
直到十八年後。
紀霄二十八歲那年,那個所謂的弟弟交通肇事,養父母逼著他去頂罪坐牢。
那時的紀霄已經不再渴望愛。
他覺得他已經還清了養育之情,並決心跟養父母劃清界限。
在即將失去親生兒子的絕望裡,以及紀霄的冷漠裡,養母的憤怒和怨恨無法扼製,她將當年的事全盤托出,也要讓紀霄經受和她同等的痛苦。
她叫罵著紀霄是個雜種,害死了自己的親生父母,是個狼心狗肺的畜生。
弟弟幫忙貶低著他們,說下等人就是臭水溝裡的蟲子,要是他當時在,他肯定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們,要親手親腳地把他們碾成肉泥。
那一天紀霄的世界徹底崩塌。
他不敢相信,也無法相信,他記憶裡那對可怕的夫婦,在他記憶裡變成了恐怖代名詞、不願回想起來的夫婦,會是他的親生父母。
是從他被拐那一天,就開始尋找他,他一直都想要的能給他愛的親人。
極端的痛苦誕生了冷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