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周末,關務行將奶奶和林觀潮安安穩穩地接回了家。
小院裡的蜀葵和夜來香的花期已過,枯黃的花瓣蜷縮在泥土上,像被遺忘的信箋。唯有牆角的玉簪正開得安靜,潔白的花朵在暮色中泛著微光,像是誰特意點亮的燈盞。
花開花落,又是一年。
這一次,反倒是關務光回家最晚了。因為競賽臨近,他的學校安排有競賽的補習,晚上8點半才下課。
遊泳館的事,所有人都默契地瞞著關務光。因為在幾個大人的眼裡,他始終是那個需要被保護的弟弟,哪怕他早已比林觀潮高出一個頭。
校門口燈火通明。
補習結束的學生們魚貫而出,三三兩兩聚在路邊攤前。關東煮的熱氣混著烤腸的油香,在初秋的夜晚織成一張溫暖的網。
這是一種不同於嘉德的,屬於普通中學的、接地氣的記憶。
關務光擠在人群中,書包帶子滑到肘彎,正踮著腳張望。
然後,他看見了林觀潮。
她站在路燈下,眉眼精致如畫,米色風衣被鍍上一層柔光,手裡還拎著袋糖炒栗子。關務光的心臟漏跳一拍,等反應過來時,自己已經穿過人群奔到了她麵前。
"潮姐?!"他的眼睛亮得驚人,"你怎麼——"
"來接你啊,好久都沒有來接你了。"林觀潮把栗子塞給他。
她知道他喜歡這個。
關務光低頭剝栗子,睫毛在臉上投下小小的陰影。滾燙的栗仁在掌心顛來倒去,卻舍不得吃。
"競賽初選第一?"林觀潮突然說。
少年猛地抬頭,瞳孔裡倒映著她的笑臉。
"複賽加油。"她笑著揉亂他的頭發,"我當年可沒考這麼高。"
關務光的胸腔突然脹得發痛。
他想說"因為你是我的目標",想說"我要考去你的母校",最後卻隻擠出一句:"嗯……這栗子好甜。"
回家的路上,關務光故意放慢腳步。
他的影子疊在林觀潮的影子上,像兩個依偎的人。路過便利店時,他突然拽住她的袖子:"潮姐,等我一下!"
玻璃門開合的叮咚聲中,林觀潮看見少年在貨架間穿梭。他今天穿了件深藍色衛衣,後頸露出的皮膚被燈光照得近乎透明,肩線已經比去年寬了許多。
——什麼時候長這麼高了?
關務光舉著兩支雪糕衝回來時,鼻尖還沾著一點融化的奶油。
"香草味,"他獻寶似的遞過來,"你最喜歡的。"
林觀潮怔了怔。她確實提過一次,在已經過去的這個夏天的院牆下,隨口說的。
玉簪的香氣在夜色中愈發濃鬱,路燈照亮槐蔭下長直的柏油路,也照亮少年眼底的星光。
關務光咬著自己的巧克力雪糕,想,等明年花開時,他一定要站在那所大學的物理係門口,親口告訴她:"潮姐,你看,我追上你了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