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觀潮剛一睜開眼,鼻腔就裡灌進濃重的血腥味。
她發現自己正躲藏在一座假山的縫隙裡,於是下意識蜷縮身體,掌心按在濕冷的地麵上——黏膩的觸感,像是血。
視野所及,橫七豎八的屍體倒伏在庭院中,有仆從、護衛,甚至還有孩童。血水滲入青石板縫隙,在月光下泛著暗紅的光。
離她最近的那具女屍仰麵倒在地上,眼睛還睜著,喉嚨被利落割開,血已經凝固成暗紅色。
外麵傳來陣陣腳步聲,刀刃刮過青石的刺耳聲響混著男人粗啞的聲音:"再搜!一個活口都不準留!"
這就是d級任務麼?直接投放意識,完全沒有過渡期。而且是直接投放到這樣激烈、殘酷的場景中。
偏偏,她對自己是誰、正在經曆什麼都毫無記憶。
林觀潮迅速低頭,開始檢查自己的身體——縮小的手掌,纖細的腕骨,約莫十一二歲的年紀,纖細的手腕上戴著一隻褪色的銀鐲,粗布衣裳被荊棘劃破幾道口子。
沒有武器,沒有幫手,隻有假山外越來越近的火把光亮。
假山的陰影能藏多久?林觀潮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。
一片花瓣飄到林觀潮的腳邊。
林觀潮瞳孔一縮——假山旁的池麵上飄著零落的花瓣。但林觀潮看的是,池水裡的花瓣正在緩慢移動,流向假山另一側。
是活水!
她毫不猶豫地扒開灌木。池水黑沉不見底,但此刻這是唯一的生路。
林觀潮深吸一口氣,悄無聲息地滑入水中。
冷水瞬間淹沒頭頂,血腥味被衝淡,取而代之的是淤泥和腐爛水草的腥氣。
黑暗。窒息。耳朵灌入沉悶的水流聲。
林觀潮閉著眼,拚命劃動手腳,順著水流方向潛遊。
肺裡的空氣快要耗儘時,她終於摸到一處石縫。水流在此處變得湍急,她咬牙擠了進去。
石壁刮破手臂,腰腹被尖銳的突起狠狠撞了一下。她疼得眼前發黑,卻不敢鬆手,直到被水流衝進一條狹窄的暗渠。
林觀潮試圖在暗渠中停下來,可是這裡的水麵距離渠頂不過半指,想要一次完整的呼吸都不可能,渠壁又太過濕滑,無處著力。
更可怕的是,林觀潮發覺自己現在年幼單薄的身體力氣已經在極點的邊緣。
林觀潮隻能繼續順著水流的方向而去。
冰涼的水流裹挾著林觀潮,像一條滑膩的蛇纏繞在四肢上。她肺裡的空氣早已耗儘,眼前開始泛起黑斑。
林觀潮拚命劃動手臂,終於在意識渙散的邊緣觸到了堅硬的石岸。
她猛地將手伸出水麵。
一隻冰冷的手卻立刻扣住了她的手腕。
那隻手力道極大,幾乎捏碎她的骨頭,卻穩穩地將她拖上了岸。林觀潮癱在泥濘的岸邊劇烈咳嗽,水珠混著血絲從唇邊溢出。
她抬頭,對上一雙毫無溫度的眼睛。
是個少年。
黑衣被血浸透,濕漉漉地貼在身上,臉上濺著新鮮的血跡,連睫毛上都掛著血珠。他手裡還握著一把短刀,刀刃上黏稠的血正緩緩滴落。
林觀潮下意識繃緊身體,卻在看清他麵容的瞬間怔住——
太年輕了。看起來,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,輪廓甚至帶著未褪的稚氣,可眼神卻像一潭死水。
在生死邊緣走了這麼一遭,林觀潮反而冷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