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觀潮的喉嚨輕輕滾動,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咳。
這種聲音在死寂的車廂內顯得格外清晰,就像一滴水落入滾油,瞬間打破了凝滯的氣氛。
很快,她隻覺得被一股大力揪住衣領,整個人被粗暴地拽了起來。蒙眼的布條被猛地扯下,突如其來的光線刺得她眼前一片模糊。
林觀潮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睛,睫毛劇烈顫抖著。
"鐘雲,"淩冶世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,語調輕柔得令人毛骨悚然,"這就是你自作主張帶回來的東西?"
林觀潮的視線漸漸聚焦,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跪在角落的黑衣少年。
名叫“鐘雲”的少年殺手仍然低垂著頭,額前的碎發遮住了眼睛,隻有緊抿的唇線泄露出一絲隱忍。他的黑衣下擺還在滴著深色的液體。
那應該是血,林觀潮想,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彆人的。
他始終沉默著,仿佛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。這種沉默比任何辯解都更令人心驚,因為它昭示著絕對的服從。
林觀潮的下巴突然傳來疼痛。
淩冶世的手指像鐵鉗般掐住她的下頜,力道大得幾乎要把骨頭捏碎。林觀潮被迫仰起頭,不得不近距離對上了這個男人的麵容。
"唔……"疼痛讓她本能地想要掙紮,但淩冶世的手紋絲不動。
林觀潮首先注意到的是淩冶世異常高大的身形。他的肩膀寬闊得幾乎能擋住馬車裡所有的光線,投下的陰影將她完全籠罩。
隨著視線逐漸清晰,林觀潮看清了這張近在咫尺的臉——那是一張極具欺騙性的、俊美到近乎妖異的臉。
斜飛入鬢的眉下,琥珀色的瞳孔在火光中流轉著蜜糖般的光澤,高挺的鼻梁下是天生上揚的唇角。
若不是黑眸中翻湧著深不見底的暴戾,這完全是一張能讓人聯想到飽讀詩書的貴公子的臉。
"讓我好好看看……"淩冶世湊近,他的聲音帶著戲謔的溫柔,手上的力道卻泄露了惡意和殺意,"葉盈的女兒,怎麼像隻落水老鼠一樣狼狽?"
淩冶世的手指還掐在林觀潮的下頜上,力道大得讓她太陽穴突突直跳。
可淩冶世發現,當她抬起眼與他對視時,那雙眼睛裡既沒有恐懼,也沒有哀求——隻有一片令人不適的平靜。
淩冶世忽然笑了。
“你母親都死了,”他湊近她,溫熱的呼吸噴在她臉上,帶著沉水香的氣息,“你為什麼也還敢活著?你甚至都不哭一聲?連一滴眼淚都不肯為她施舍?”
他的拇指重重碾過她乾澀的眼角,仿佛要硬生生揉出些濕意來。
林觀潮被迫仰著頭,她的喉骨在他掌下微微顫動,水珠順著她的發絲滴落,在淩冶世華貴的錦緞衣袍上洇開深色的痕跡。
她努力掙紮了一下,當然隻是徒勞——淩冶世的手紋絲不動,反而因她的反抗加重了力道,指甲幾乎要陷進她細膩的肌膚裡。
“因為你是個沒心肝、沒情義的小畜生。”他自說自話,拇指摩挲著她臉頰上未乾的血跡,像在擦拭一件隻價值三文錢的瓷器。
那力道太大,林觀潮隻感覺到火辣辣的疼痛一陣陣襲來。
擦完了血跡,淩冶世才伸手拂開黏在林觀潮臉頰上的濕發。他的動作本應粗暴,卻在看清她麵容的瞬間明顯一滯。
火光忽明忽暗地搖曳著,將少女精致的麵容映照得格外清晰。水珠懸在她纖長的睫毛上,隨著她輕微的顫動而搖搖欲墜。那顆生在眼尾的淚痣在火光下顯得格外醒目,像一滴永遠落不下的墨淚。
淩冶世的指尖突然鬆了力道,原本掐著她下巴的手轉而輕柔地撫上她的臉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