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完折腰舞的時候,林觀潮已經能自然地融入這群女孩中了。
嬤嬤教完最後一式折腰舞,冷冷掃視一圈,目光在林觀潮身上多停留了一瞬。
“明日抽查,錯一步,藤條十下。”
她丟下這句話,轉身離去,裙擺掃過門檻時帶起一陣香風。
女孩們緊繃的肩膀終於鬆懈下來。
她們的住處都在弄玉閣的西廂,但唯獨林觀潮被安排在單獨的小院。這院子不大,卻收拾得雅致,窗前種著幾株海棠,屋內陳設也比其他女孩的住處講究許多。
淩冶世和緋英“特殊關照”的結果,卻陰差陽錯成了女孩們的避風港。
每到傍晚結束課業,女孩們就會三三兩兩地溜過來,擠在林觀潮的房間裡嘰嘰喳喳。
“觀潮,快開門!”門外傳來壓低的笑聲。
林觀潮拉開門閂,四五個女孩魚貫而入。
“今天嬤嬤的臉比鍋底還黑!”阿杏癱在繡墩上,故意扭出誇張的折腰動作,惹得眾人笑作一團。
林觀潮抿嘴笑著,從櫃子裡取出筆墨。
——寫字是女孩們最痛恨的功課。這樣的“功課”對她們來說幾乎毫無用處,卻瑣細到了極點。對於年紀小的女孩子,捏筆都是一件難事。
"觀潮姐姐,幫我抄一遍《女誡》這一篇好不好?"年紀最小的阿芷撲到她案前,眨巴著大眼睛,"嬤嬤說明天要檢查,可我實在寫不完……"
林觀潮點點頭,笑著接過她的竹紙。她的簪花小楷寫得極好,手腕一轉就是一行漂亮的字跡。
其他女孩也紛紛圍過來,有的托腮看她寫字,有的幫她研墨,還有的偷偷把玩她妝台上的珠花。
"你們看!"惜衣笑著,從袖中掏出一塊冷的饅頭,"是早上我偷偷藏下來的!"
雖然是冷饅頭,但越嚼越甜。
女孩們頓時歡呼起來,像一群小鳥般湊在一起分食這難得的“零嘴”。
林觀潮把自己那份遞回給總是餓肚子的惜衣,繼續低頭幫她們趕“功課”。
窗外的海棠被晚風吹得沙沙作響,屋裡彌漫著墨香與女孩們的笑語。
功課做完後,她們會玩些小遊戲。
有時是翻花繩、打絡子,女孩們纖細的手指能翻出又複雜又漂亮的花樣;有時是說故事,林觀潮會講些來自異世界的趣聞,把女孩們聽得目瞪口呆;還有時候,她們隻是靠在一起,分享各自聽來的屬於外麵世界的八卦。
"聽說長東街綢緞莊的少東家,為了見緋姑姑一麵,花了五十兩銀子呢!"
"五十兩算什麼?上次有個鹽商……"
林觀潮一邊聽她們嘰嘰喳喳,一邊幫惜衣梳頭。
銅鏡裡映出少女們鮮活的笑臉,有那麼一瞬間,她幾乎忘了這裡是個囚籠。
直到更鼓響起,女孩們才依依不舍地散去,臨走時,還不忘約好明日再來。
清風過嶺,夏蟲靜默。林觀潮終於合上眼睡去。
她不會知道,不遠處的閣樓上,鐘雲抱臂而立,默默遠望著這個亮著暖黃色燈火的小院,直到最後一盞燭火熄滅。
夜色漸深,鐘雲就站在簷角的陰影裡。
直到最後一點燭光在林觀潮的窗欞上熄滅,那邊徹底暗了下來,他才抬頭望了望天邊的月牙。
那彎月清冷、單薄,像是隨手就能掬在掌心,卻又遙遠得不可觸及。
鐘雲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短刀,刀鞘冰冷的觸感讓他稍稍清醒。這樣的月色,似乎讓他有些過於放鬆了。
他正準備轉身離去,耳畔卻捕捉到一絲幾不可聞的瓦片碎裂聲。
——有人。
還未等思緒落定,身體已先一步做出反應。
黑影襲來的瞬間,鐘雲旋身避過,反手拔刀,寒光乍現間已與來人對拆數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