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觀潮是被一陣輕柔的敲門聲驚醒的。
她猛地睜開眼,一時間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。
指尖下意識地撫上脖頸,那裡已經結痂的傷口傳來細微的刺痛,提醒著林觀潮,昨夜的驚心動魄並非夢境——張鐵圖架在她頸間的刀、燃燒的月舟、冰涼的江水、突如其來的暴雨……
可眼前這間整潔雅致的廂房卻又告訴著她,一切都已不同。
"姑娘,該用早膳了。幾位公子已在飯廳等候多時了。"門外侍女的聲音恭敬得近乎刻意,仿佛她真是這莊子裡尊貴的客人。
她緩緩起身,赤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。窗外,雨已歇了,隻有簷角殘留的水珠不時滴落在庭院的青石板上,發出細微的聲響。
"姑娘可要奴婢伺候梳洗?"侍女的聲音再次響起。
"不必。"林觀潮應道,聲音比她想象的要平靜。
她走向窗邊的銅盆,水麵映出她蒼白的臉色和淩亂的發絲。她捧起一掬清水,冰冷觸感讓她徹底清醒。
梳洗時,她注意到廂房內的陳設處處透著用心——妝台上擺著嶄新的梳篦,衣架上掛著素淨卻質地精良的衣裙,連腳踏上都鋪著柔軟的墊子。這種過分的周到反而讓她心生警惕。
"姑娘請隨我來。"
侍女引著她穿過回廊。庭院裡的海棠沾著晨露,在微風中輕輕搖曳。
林觀潮的裙角被花枝上的水珠打濕,涼意透過布料滲入肌膚。
她不著痕跡地觀察著四周。這座莊子比她想象的還要大,回廊曲折,亭台錯落,顯然是世家大族的手筆。
所有人都已入座。
推開飯廳大門的那一刻,粳米粥的香氣撲麵而來。八仙桌上擺滿了精致的早點:晶瑩剔透的水晶蝦餃,淋著蜜汁的桂花糖藕,冒著熱氣的鮮筍火腿湯……
當她邁過門檻時,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了過來。
林觀潮的腳步微微一頓。
她的目光在滿桌精致的早點和眾人臉上掃過。眼前這桌豐盛的早膳,眾人等待的姿態,都讓她本能地警覺起來。
這是什麼意思?鴻門宴?她明明是敵方的俘虜,並不是什麼貴客。
昨夜的混亂中,她說出自己的信息時,刻意模糊了很多關鍵細節,甚至連自己的真實姓名都沒有透露。
這是為了讓姬遙這些人對她保持戒心,更是為了第二個任務——被"拋棄"做準備。她需要他們既不至於將她視為威脅,又對她不完全信任。
如果這些人能因為她的模模糊糊的三言兩語就相信她,那反倒奇怪了。
"姑娘,請。"姬遙起身相迎的動作太過自然,仿佛她真是受邀而來的客人。
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椅背上,那姿態既像是邀請,又像是某種無形的試探。
"多謝。"她低聲應答,姿態恭順地入座。
她不明確對方的目的,以不變應萬變的最好的選擇。
她緩步走向座位,裙擺隨著步伐輕輕擺動。
自從和淩冶世“撕破臉皮”,林觀潮就沒有好好吃一口東西,此刻她倒是真的餓了,麵前的粳米粥散發著誘人香氣,她執起竹筷,當真專心用起膳來。
飯桌上異常安靜。林觀潮能感覺到數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,但她隻是小口吃著桂花糖藕,任由甜膩的滋味在舌尖化開。
既然他們擺出這般姿態,她也不妨將計就計——橫豎是真的餓了。
直到林觀潮一碗熱粥下肚,姬遙終於切入正題。
"姑娘。"他放下竹筷,聲音溫和得像在談論今日天氣,"昨日多有得罪。既然你與淩冶世也有仇怨……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