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尼都赤足踩過青石小徑,銀鈴在腳踝上寂然無聲。
他指尖輕彈,幾點磷粉隨風飄散,落在守夜的張鐵圖鼻尖。
這個憨厚的漢子本來正抱著刀,精神百倍地站著,突然頭一歪,馬上鼾聲如雷,接著是重物倒地的悶響。
"真沒意思。"尼都撇撇嘴,小紅蛇從他袖中探出頭,嘶嘶吐信。
他正要推門,忽然頓住——窗紙上映著一個清瘦的剪影,那人影一動不動,似乎在凝神聽著什麼。
尼都眯起眼,紫色紋路的瞳孔在暗處微微發亮。有趣,這個"天下第一美人"竟然還沒睡。
他輕巧地翻上屋簷,像隻夜貓般蜷在陰影裡,想看看這個讓蘇小魚恨之入骨的女人究竟在做什麼。
屋內,林觀潮屏息聽著門外的動靜。
自從被軟禁,她每晚都會留意門外守衛的動靜。今晚守夜的是張鐵圖,她眼睜睜看著他倒了下去。
機會來了。
機會終於來了!
心臟在胸腔裡狂跳,林觀潮強迫自己深呼吸三次。指甲掐進掌心的疼痛讓她冷靜下來。不能急,一步錯就是萬劫不複。
她再一次輕手輕腳地摸到窗邊,借著月光觀察院落。
張鐵圖果然已經倒在地上,似乎已經沉睡,完全無知無覺。
東廂房還亮著燈——姬遙肯定在熬夜研讀劍譜;西邊耳房住著青風,這個時辰他應該早就睡著了。至於劉訓……這個神出鬼沒的王爺此刻不知在何處。
林觀潮很快想到了後園樹乾傾斜著探出牆外的那棵老槐樹。這是她早就觀察多日的路線。
這是她唯一的機會。
她屏住呼吸,輕輕推開門,赤足踩在冰冷的石板上。夜風掠過腳踝,掀起寬大的素白寢衣,像一片隨時會飄走的雲。
——逃!
尼都蹲在屋脊上,饒有興致地看著那個纖細的身影溜出房門。
他本打算直接把人打暈帶走,可林觀潮的反應太有趣了。
她先是警惕地環顧四周,隨後果斷朝後園奔去,腳步輕得像隻貓,連衣袂摩擦的聲響都控製得極好。
一個被眾星捧月的"天下第一美人",居然會逃跑?
尼都歪著頭,銀飾上的鈴鐺在夜風中微微顫動。
按蘇小魚的說法,這女人應該是個貪慕虛榮的騙子,可眼前這個繃緊脊背、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身影,卻像隻隨時準備拚命的野兔。
有意思。
他忽然改了主意,不想直接抓她了。
小紅蛇躁動地纏緊他的手腕,尼都安撫地摸了摸冰涼的蛇頭:"彆急,看看她能跑到哪兒去。"
尼都彈了彈手指,幾隻毒蟲從袖口爬出,悄無聲息地落在林觀潮的必經之路上。
清冷的月光下,林觀潮突然停下腳步。
她雖然走得急,但一直很注意腳下的細節。
前方一步之遙的草葉上,一隻毒蠍正擺動著尾針。
林觀潮後背瞬間微微沁出冷汗,差一點就可能被咬一口了。
她小心地避開那片草葉,轉頭就繼續往前疾走。
"咦?"尼都驚訝地挑眉。這女人居然不上當。他興致更高了,指尖一彈,又有一隻血色飛蛾從袖中飛出,精準地落在假山頂端。
林觀潮正往前走,突然看見一張血色的人臉——那是一隻紅色的飛蛾,翅膀上的花紋像一張人臉。
她猛地閉眼,胸口劇烈起伏。
尼都期待著她放聲尖叫,卻見她突然扯下外衫一甩,將飛蛾掃落。
這種小意外根本不可能阻擋林觀潮的腳步,她很快就來到了後園,並且找到了那棵通向自由之路的老槐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