尼都將林觀潮帶回他的竹樓之後,愈發覺得她很有趣。
他的竹樓建在懸崖邊上,四壁掛著千百個琉璃和陶瓷罐,每個罐子裡都養著不同的毒蟲。
那些都是他的愛物,但他也隱約能感覺到,它們對於普通人來說,更像是一種恐怖的東西。
昏睡粉的解藥苦澀難聞,尼都竟然選擇耐心地等待她的醒來。
他期待著她看到他的“愛物”們第一眼時候的表情。
她的表現讓他有一點失望,但是同時也讓他感到有些興奮。
她不像其他俘虜那樣尖叫掙紮或者跪地求饒。
她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裡,目光冷靜得像一潭深水,連他故意放出的毒蛛爬到她手背上時,她也不過是輕輕皺了皺眉,然後用一根樹枝將它撥開。
“你不怕嗎?”尼都歪著頭問她,銀鈴隨著他的動作叮當作響。
林觀潮抬眸看他,聲音平靜:“怕有用嗎?”
尼都愣了一下,隨即哈哈大笑,笑得前仰後合,連脖頸上纏繞的小紅蛇都跟著晃動。
“你說得對!當然沒用啦~”
他喜歡她的反應,喜歡她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沒有恐懼,隻有冷靜的權衡。
“小紅,你看她多有意思!”他笑嘻嘻地捏著小紅蛇的腦袋,湊近林觀潮的臉。
小紅蛇吐著信子,猩紅的眼睛盯著林觀潮,似乎也在評估她的價值。
除了尼都,恐怕很少可能有人對這種詭異的冷血動物感到喜歡。林觀潮看著小蛇的動作,不自覺地蹙了蹙眉頭。
尼都仿佛什麼都沒有發覺。
他隻是突然伸手,指尖劃過林觀潮的手腕,輕輕一劃,血珠立刻滲出。
他沾了一點,送到小紅蛇嘴邊。
小紅蛇立刻興奮地遊動起來,貪婪地舔舐著那滴血,金黃的豎瞳眯成一條細線,顯得異常饜足。
“啊,你看,你看!小紅喜歡你的血!”尼都的眼睛在昏暗的燭光下亮得驚人,紫紋繚繞的瞳孔因為興奮而微微擴張,像是發現了什麼稀世珍寶,“多好啊!”
他像孩子得到新玩具般手舞足蹈,銀鈴在腳踝上叮當作響。
林觀潮沒有掙紮,隻是平靜地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腕。
她抬起眼,語氣淡漠:"所以呢?"
"所以,你要留下來,陪我們玩。"尼都歪著頭,笑容天真得近乎殘忍。
他鬆開她的手腕,轉而用指尖點了點小紅的腦袋,那條蛇立刻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指,又迅速遊回林觀潮的手臂上。
林觀潮注視著尼都眼中流轉的紫紋,那顏色像是某種劇毒花朵的汁液,在燭光下泛著妖異的光澤。她不動聲色地問:"憑什麼?"
"因為我們喜歡你呀。"尼都眨眨眼,似乎對這個問題的提出感到困惑。他說得理所當然,就像在討論今天要不要下雨一樣簡單。
耳畔的骷髏銀墜隨著他歪頭的動作輕輕晃動,發出細碎的聲響。
林觀潮沒有繼續說下去,也沒有反駁。
她環顧四周,這是一間布置奇特的竹屋,牆上掛滿了裝著毒蟲的琉璃罐,地上散落著各種曬乾的草藥。
她不動聲色地換了一個話題:“這是哪裡?你又是誰?”
尼都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。他像隻得到誇獎的小狗般跳了起來,五彩的發帶在空中劃出歡快的弧線。
"我是最厲害的蠱師尼都啊!"他驕傲地宣布,赤足踩在竹地板上發出咚咚的聲響,"南疆所有毒蟲都聽我的話!小紅是最厲害的蠱王,但它隻聽我的!"
興奮過後,他又突然蹲下身來,與坐在竹榻上的林觀潮平視。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像個頑皮的孩童,如果忽略他眼中那些非人的紫紋的話。
"這裡是哪裡?"他皺起鼻子,露出苦惱的表情,"我也不知道啊。我一直都不認路的。"他抱怨似的踢了踢腳邊的竹簍,"你們中原的路又這麼複雜,彎彎繞繞的。"
但很快,他又恢複了那副沒心沒肺的笑容:"不過沒關係,不知道這裡是哪裡也沒關係。"他伸手想碰林觀潮的臉,卻被她不著痕跡地避開,"反正你哪兒也去不了。"
林觀潮沒有反駁。她安靜地坐著,目光落在窗外——那裡是無邊無際的竹林,在夜風中沙沙作響。
她知道,在這個思維跳脫的瘋子麵前,任何激烈的反抗都隻會加速死亡。蟄伏才是明智的選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