機會終於來了。
那天傍晚,夕陽將竹樓染成血色。
林觀潮坐在窗邊,指尖輕輕摩挲著腕上的金鐲。
尼都盤腿坐在她對麵,正興致勃勃地把玩著一隻通體漆黑的毒蠍。蠍尾的毒針在暮色中泛著幽藍的光,他卻像逗弄寵物般用指尖輕戳它的背甲。
林觀潮深吸一口氣,故意蹙起眉頭,露出難堪的神色:"我想沐浴。"
"什麼?"尼都手一抖,蠍尾的毒針差點刺中他的手指。他猛地抬頭,紫紋瞳孔微微擴大,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。
"身上總是有奇怪的藥草味。"她低頭嗅了嗅衣袖,狀似不經意地補充道,"小紅不喜歡。"
尼都愣住了。
小紅蛇正懶洋洋地纏在她手腕上,聞言豎起腦袋,金黃的豎瞳疑惑地眨了眨。
少年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,他慌亂地站起身,蠍子從掌心跌落也顧不上撿:"好、好啊,我帶你去溪邊。"
他赤足踩過竹地板,銀鈴叮當作響,步伐卻比平時淩亂許多。
林觀潮安靜地跟在後麵,目光掃過沿途的每一個轉角,在心裡默默記下路線。
溪水在月光下泛著銀光,潺潺的水聲掩蓋了林觀潮加速的心跳。
尼都背對著她站在岸邊,五彩發帶在夜風中輕輕飄動:"你、你洗吧,我不會偷看的。"他的聲音有些發緊,像是極力壓抑著什麼情緒。
林觀潮沒有猶豫。她迅速解開衣帶,外衣滑落在溪邊的石頭上,隻留下一件單薄的白色裡衣。
夜風拂過肌膚,激起一陣戰栗,但她顧不上寒冷,輕巧地踏入水中。
溪水冰涼刺骨,瞬間浸透了衣衫。她咬緊牙關,悄無聲息地潛入水下,順著水流向下遊遊去。長發在水中散開,像一團黑色的水草,完美地遮蔽了她的身影。
岸上,尼都背身,百無聊賴地踢著石子。
一刻鐘過去,他忍不住喊道:"喂,你洗好了沒?"
隻有潺潺的水聲回應他。
又等了一會兒,他終於不耐煩地轉身:"觀觀,你再不出來我就——"
話音戛然而止。
溪邊空無一人,隻有一件素白外衣漂浮在水麵上,隨著波紋輕輕蕩漾。月光照在布料上,映出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,仿佛在嘲笑著他的天真。
尼都站在原地,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,悶得發疼。
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——憤怒、委屈、不甘,混雜在一起,像是一團毒蟲在心臟裡撕咬。
他抬手按住胸口,卻摸不到任何傷口,可那種疼痛卻真實得讓他喘不過氣。
"騙子!"他突然暴怒,一腳踢飛了溪邊的石頭,石頭砸進水裡,濺起一片水花。他抬手抹了把臉,卻摸到一片濕冷——不知是溪水,還是彆的什麼。
他咧開嘴,露出一個猙獰的笑,可眼眶卻不受控製地發燙:"她騙我!"
小紅蛇從他袖口鑽出,嘶嘶吐著信子,金色的豎瞳閃爍著憤怒的光,仿佛也在附和主人的情緒。
尼都咬著牙,猛地扯下腰間的銀鈴,一把捏碎。
鋒利的碎片割破掌心,鮮血滴落,他卻渾然不覺。他抬手一揮,袖中飛出無數毒蟲——碧磷蛛、血蜈蚣、蝕骨蜂……密密麻麻地鋪開,像是一片黑色的潮水,向四麵八方湧去。
"找!"他厲聲命令,"給我把她找回來!"
遠處,林觀潮已經遊到了下遊的拐彎處。
她攀住一塊突出的岩石,艱難地爬上岸。濕透的衣衫緊貼在身上,夜風一吹,冷得她牙齒打顫。
但她顧不上這些,隻是回頭望了一眼來時的方向,就馬上頭也不回地紮進了漆黑的樹林。
而在她身後,整片竹林都躁動起來。無數毒蟲從巢穴中湧出,在月光下形成一片黑色的潮水,朝著四麵八方擴散開去。
小紅蛇昂首嘶鳴,身上的赤紅鱗片驟然豎起,一股腥甜的氣息從它體內爆發。這是蠱王解禁的征兆。它如箭一般射入叢林,速度快得幾乎看不清身影。
尼都跌跌撞撞地追在後麵,赤足踩過尖銳的碎石和荊棘,銀鈴早已碎裂,可他的腳步卻比鈴聲還要淩亂。
他完全忘了自己不認路的毛病,憤怒地在山林裡橫衝直撞。荊棘劃破了他的手臂,樹枝抽打在他的臉上,可他顧不上疼,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——
找到她!讓她付出代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