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色轎車平穩地行駛在柏油路上,窗外的風景逐漸從低矮的磚房變成了連綿的樹影。
車廂裡很安靜,隻有空調出風口偶爾送出一縷微風。
聶有客側過頭,看向林觀潮——她正挺直小小的身板,眼睛專注地盯著窗外的風景,像隻警惕的幼獸,對周遭的一切都保持著距離。
這條路還有很長,聶有客突然想再逗逗這個看起來過於早慧的小女孩。
他從車載冰箱裡取出一盒草莓牛奶,插好吸管遞給她:"我姓聶,叫聶有客,按輩分,你該叫我叔叔。"
他的語調都帶著一種從容不迫的篤定。
林觀潮轉過頭,長長的睫毛顫了顫。
她接過牛奶:"謝謝聶叔叔。"
這聲“叔叔”叫得規規矩矩,沒有尋常孩子的親昵和討好。
聶有客挑了挑眉。他本以為這個在破舊小區長大的孩子會向他嬌氣地討要更多零食。
但林觀潮隻是安靜地捧著牛奶盒,既不諂媚,也不瑟縮,仿佛"叫叔叔"隻是一道需要完成的程序。
"要不要吃巧克力?"他又從儲物格裡摸出一盒進口夾心榛果巧克力,故意在她眼前晃了晃,"比利時空運來的。"
林觀潮輕輕搖了搖頭。
聶有客莫名地又拿出一包,包裝上印著色彩明快的卡通圖案,是大多數孩子看到後會眼睛發亮的東西:"嘗嘗這個?"
林觀潮搖搖頭:"謝謝叔叔,有牛奶就夠了。"
聶有客也不繼續勉強。他收回手,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,眼角的餘光卻留意著身旁的小女孩。
她根本沒看那些零食,她的視線仍然落在窗外掠過的田野上,小眉頭微微蹙著,像是在思考什麼重要的事。
聶有客忽然覺得有些奇怪的感受。
他已經習慣了所有人的討好和奉承,習慣了自己隨手給出的小恩小惠被感恩戴德地接受。
可眼前這個小女孩,既不因他的身份而惶恐,也不因他的施舍而欣喜。她甚至沒有多看他一眼。
這種微妙的落差感讓他感到有些新奇和有趣。
林觀潮的確在思考重要的事情。
車子駛離老小區的那一刻,她心裡就像被掏空了一塊,又被什麼東西慢慢填滿。
“家”“媽媽”“爺爺”……這些詞像漂浮的浮萍,她抓不住,卻又不得不去想。
她需要弄明白自己是誰,要去哪裡,以後該用什麼樣的姿態活下去。這種“找準定位”的敏感,似乎是她的本能。
這個“聶叔叔”,看起來是一個比較厲害的大人。
或許,她能從他的口中得到答案。
林觀潮終於轉過頭來。
她的睫毛很長,在頂燈照射下投下一片細密的陰影:"聶叔叔,我媽媽為什麼把我放在彆人家?"
聶有客的手指頓了一下。
"是不是她不喜歡我了?"林觀潮又問,聲音很平靜,仿佛在詢問今天的天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