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年又一年過去,林若惜的環球旅行似乎沒有儘頭,林敬召也始終沒拉下麵子再去主動找女兒求和。
這場父女之間的無聲戰爭,激起的漣漪遠遠超出了他們自己的世界。
林觀潮就這樣在異國他鄉度過了她的童年。
塞納河畔的梧桐葉綠了又黃,蒙特克萊爾莊園的玫瑰開了又謝,她卻再也沒有踏上回國的航班。
在林觀潮離開的這些年,林逐按照林敬召的期望,以驚人的速度成長著——
他拿下全國青少年奧數金牌軍,鋼琴通過英皇八級,在國際象棋錦標賽上擊敗了成年組選手,甚至以最年輕參賽者的身份出現在商業模擬競賽的領獎台上。
林敬召開始帶他出席各種商業宴會,在水晶燈下拍著他的肩膀,向合作夥伴正式介紹他的名姓。
但沒人知道,林逐每天回到空蕩蕩的房間後,第一件事就是檢查郵箱。郵箱提示燈閃爍的瞬間,他緊繃的肩線才會微微鬆弛。
她的郵件是他完美但是乏味的生活裡唯一的亮色。
某個深秋的深夜,林逐收到一封長信:
“哥哥:
今天法語課學了《小王子》。老師說,重要的東西用眼睛是看不見的,要用心。
巴斯蒂安說這句話很蠢。馬克西姆卻突然說,也許星星對某些人來說就是特彆的,哪怕在彆人眼裡它們都一樣。
我覺得,他說得對。
蒙特克萊爾家對我很好,但我還是會想你。”
林逐一個字一個字地讀完,仿佛要把每個標點符號都刻進心裡。
指尖撫過屏幕上“想你”兩個字,像觸到了滾燙的烙鐵。胸口湧起的酸澀像潮水般漫上來,幾乎要將他淹沒。
他想起她離開那天,她也是這樣,安靜地、克製地,不哭不鬨。而他,就隻能站在暗處,毫無辦法地看著她走遠。
這些年,他按照林敬召的期望步步前行,以為隻要足夠優秀,就能有能力改變什麼,可麵對與她相隔的萬裡山河,依舊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。
林逐發誓,一定有一天,他再也不會這樣無能為力地麵對和她的分離。
十六歲那年,林逐有了第一部私人手機。
拿到手機的第一時間,他就輸入了蒙特克萊爾家的座機電話。
那個還沒有打出去過的號碼,他早就背熟了。現在,這串數字終於要從記憶躍入現實。
撥號時他的手指異常平穩,仿佛這個動作已經在腦海中演練過千百次。
聽筒裡傳來漫長的等待音,每一聲"嘟——"都像敲在心臟上的重錘。
法國那邊應該是清晨七點,林逐計算過時差,這個時間她應該剛起床。
"a??喂?)"一個慵懶的男聲響起,帶著沒睡醒的含糊,背景裡隱約傳來餐具碰撞的脆響。
林逐的呼吸一滯,喉結不自覺地滾動。
"我找哈珀。"他聽見自己用過分平靜的聲音說。
對方似乎愣了一下,隨即背景音裡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,隱約能聽到"哈珀!有個說中文的找你!"的叫喊。
林逐的心跳突然亂了節拍,像被誰猛地攥住了喉嚨。
幾秒後,聽筒裡傳來林觀潮的聲音。
"……哥哥?"
她的聲音沒怎麼變,還是清清冷冷的,卻比記憶裡多了點柔軟的弧度,尾音輕輕打著卷。
林逐他張了張嘴,喉結不自覺地滾動,卻隻擠出一個乾澀的"嗯"。他這才發現,自己的手指竟然在微微發抖。
他馬上又補充:“觀潮,是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