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子駛過橫跨河麵的石橋時,天邊的彩虹已經淡去,隻剩下幾抹柔和的霞光,將天空染成一片溫暖的橘粉色。
徐況目光一次次掠過副駕駛座的林觀潮,方向盤在他手中穩如磐石,可心裡那股按捺不住的念頭卻像潮水般反複湧來。
終於,他還是沒忍住,將那句在心裡盤桓了許久的話說了出來。
“要是身體實在不舒服,我們就回去。”他的聲音打破了沉默,帶著慣有的沉穩,卻又比平時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懇切,“張策那邊我去說,我去說,他會理解的。”
林觀潮正望著窗外掠過的薔薇花叢,聞言轉過頭,目光落在徐況緊繃的側臉上。
她輕輕搖了搖頭,嘴角噙著點淡笑:“那句話怎麼說的,來都來了。”
隨後,她頓了頓,眼底的笑意漸漸淡去,目光變得深邃了些:“況且,不說違約金的事,張策這個人情,總歸是要還的。”
徐況微微蹙起了眉頭。
他當然清楚張策那筆人情的分量——
他們和張策的交集始於幾年前麗國的一個華人酒會,那晚在酒會上有過短短的交流,後來一直保留著聯係方式。
直到去年,天卦剛從麗國遷回國內,一切要推倒重來,服務器架設、政策對接、團隊重組,樁樁件件都像沒頭的亂麻。
那時的天卦,還隻是個在行業內小有聲望的ai技術公司,在國內大眾視野裡幾乎查無此人。
正是張策主動牽線搭橋,讓他們敲開了和國有大企業合作的門,得到了那筆足以支撐他們度過初創期的訂單。
徐況當然清楚這筆人情債的分量。
可道理歸道理,但……
徐況喉結動了動,還是忍不住繼續說:“人情可以在彆處還。讚助他下一部電影,或者投資他的影視公司,都行。不一定要來參加他的綜藝。”
他的聲音裡藏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執拗。
說完,他忍不住瞥了一眼她的表情,生怕自己的話惹她不快。
因為徐況的心裡很清楚自己的私心,那點藏在“為她好”背後的、不敢宣之於口的小心思。
他太清楚林觀潮的性子,知道她絕不會在“戀愛綜藝”這種場合動半分真心。
可是,一想到她要和其他男嘉賓朝夕相處,被鏡頭捕捉著每一個細微的表情,被網友拿著放大鏡解讀每一個眼神和動作,他就覺得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,很不舒服。
“你啊,”林觀潮偏過頭,看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,語氣裡帶著幾分無奈,又有幾分了然的縱容,“彆老是擔心。”
她的目光重新望向車窗外飛速倒退的街燈,聲音漸漸沉了下來:“張策剛開始找我時,我確實猶豫了很久。”
她的指尖敲著膝蓋,一下一下,像是在梳理思路:“你知道,我一直不想把企業形象和個人形象綁定在一起。創始人過度曝光,風險太高。一旦個人出現任何爭議,很容易就會牽連到公司,得不償失。”
徐況沉默地點點頭。
他了解她的性格,大學時一起做項目開始,她一直是穩中求進,向來不喜歡張揚,她習慣了在幕後運籌帷幄,而非站在聚光燈下接受審視。
“但是,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。”林觀潮繼續說道,“這個時代,公司經營者哪有什麼隱私可言?天卦的工商信息裡有我的名字,行業峰會的報道裡也有我的照片,早就不是圈地自萌的階段了。與其被動等待被曝光,被彆人斷章取義地解讀,不如主動出擊,掌握話語權。”
她側過身,看向徐況,眼底閃爍著商人特有的敏銳:“而且,現實是我們回國晚了半步。現在國內ai是風口,巨頭們都在跑馬圈地,天卦要想從技術驅動轉向大眾市場,光靠行業內的口碑不夠。普通用戶不會去讀我們的技術白皮書,投資者也未必看得懂算法模型。他們需要一個‘人’來記住天卦——一個親和、專業、能讓他們覺得‘靠譜’的形象。”
徐況仍然沉默。
他知道她說的是對的,這些道理他們在會議室裡討論過無數次,每一個數據,每一個分析,都指向同一個結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