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低垂。
南海之上,一輪圓月懸於墨藍色的天際,清輝如練,傾瀉在粼粼的碧波上。
海麵平靜無波,隻有月光灑下的銀芒隨著海浪輕輕晃動,宛如無數碎鑽散落人間。
這裡,便是南海修界與通元大陸的海上分界線。
無形的結界隱匿在月色與海水之間,往前再行數裡,便是凡人居住的人間。
一艘簡陋的小木筏漂浮在海麵,木筏由幾根粗壯的原木捆綁而成,表麵還殘留著樹皮的紋路,散發著淡淡的草木清香。
觀潮就坐在木筏中央,烏黑的長發梳成兩個小巧的雙髻,幾縷碎發垂落在頰邊,隨著海風輕輕飄動。
她身著一襲素白長裙,裙擺垂落在木筏邊緣。
她仍然赤著雙足,白皙的腳掌輕輕踩在微涼的木頭上,腳趾偶爾會無意識地蜷縮,仿佛在感受海水的溫度。
月光灑在她的身上,為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,她的麵容本就清麗絕塵,此刻更如同清水芙蓉般,純淨得不含一絲雜質,讓人不敢褻瀆。
她微微垂著眼,目光落在前方漆黑的海麵,不知在思索著什麼,周身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沉靜氣息,與這碧海明月的景致融為一體。
西舟就伏在木筏邊緣,半個身子浸在海水中,隻有上半身趴在木筏上,下巴抵著手臂,一雙藍色的眼眸緊緊盯著觀潮的側臉。
他似乎有說不完的話,絮絮叨叨地開口,語氣中滿是擔憂:“阿潮,我聽族裡的長輩說,人間的海風浪特彆大,有時候還會有海嘯,能把大船都掀翻,我們的小木筏也太不安全了。”
他頓了頓,見觀潮沒有回應,又接著說道:“還有啊,我還聽說,修者一旦越過這條分界線,進入人間,身上的修為就會被壓製,說不定還會全部消失,到時候你就和普通凡人一樣了。”
“不止這些呢,”西舟的聲音又低了幾分,帶著一絲恐懼,“有人說,去了人間,連記憶都會丟掉,你可能會忘了自己是誰,忘了要找玉意,甚至忘了我……”
“還有還有,人類都很可怕,他們會為了利益互相爭鬥,還會傷害我們這樣的異族,你一個人去,太危險了。”
他越說越激動,尾巴在水中不安地擺動著,濺起細小的水花,“最重要的是,人間到處都是因果,一旦沾染,修為就很難再提升了,說不定還會被因果反噬,你真的要去嗎?”
自始至終,觀潮都沒有說話。
她知道西舟是真心為自己擔憂,這些話也並非空穴來風,可她尋找玉意的決心早已堅定,無論前方有多少危險,她都不會退縮。
她隻是靜靜地聽著,偶爾會微微點頭,示意自己聽到了。
西舟見觀潮始終不為所動,心中的焦急愈發強烈。
他終於忍不住,猛地從海水中躍了起來,朝著木筏上撲去。
在離開海水的瞬間,他那條深藍色的魚尾開始發生變化,鱗片漸漸褪去,魚尾分裂成兩條修長健美的腿,肌膚白皙卻布滿了力量感。
他身上不知何時多了一件由魚鱗編織而成的短裙,勉強遮住了下身,卻更顯幾分奇異的美感。
可他已經太久沒有用腿行走,加之鮫人一族本就有“不可上岸”的規則,一旦離開海水,便會承受鑽心的疼痛。
剛踏上木筏,他便雙腿一軟,“撲通”一聲跪倒在觀潮麵前,額頭上瞬間滲出了細密的冷汗,臉色也變得蒼白。
觀潮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,連忙伸手將他往海水中推去,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:“西舟,你快回去!你忘了離開海水會疼嗎?”
推搡之間,海水濺到了她的裙擺上,將白色的衣裙浸濕了一大片。
看著西舟疼得幾乎說不出話的模樣,觀潮心中又氣又無奈。
西舟總是這樣,能做出各種出人意料的事情,明明知道會承受痛苦,卻還是一次次地嘗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