觀潮再次睜開眼時,意識像是沉在一片濃稠的霧裡,無論怎麼掙紮,都抓不住完整的記憶片段。
腦海中零星閃過些破碎的畫麵——有時是成片的青竹在風中搖曳,有時是一道清冷的身影在月下修行,還有時是碧藍的海水漫過腳背。
可這些畫麵都像隔著一層毛玻璃,模糊得看不清細節。
唯一清晰的,是她自己的名字“觀潮”,以及心底那個執拗到近乎本能的念頭:要去找一個人。
冥冥之中,仿佛有一道溫和卻堅定的聲音在指引她,那聲音藏在風裡、藏在雲間,一遍遍告訴她:往北走,隻有往北走,才能找到那個人。
可那個人是誰?他有著怎樣的模樣?自己為什麼一定要找到他?
甚至連她自己究竟是誰、來自哪裡、曾經曆過什麼,全都成了無解的謎。
前半生的記憶就像被一把無形的剪刀齊齊剪斷,隻留下最核心的執念,像一根細細的線,牽著她往前走。
她醒來的地方,是一片深夜的沙灘,鹹濕的海風拂過臉頰,帶著大海獨有的氣息。
那時的她渾身虛弱無力,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,喉嚨乾得像是要冒煙,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輕微的刺痛。
幸好,一位好心的漁夫發現了她,將她帶回了家中,給她水喝,給她簡單的食物。
在漁家的小屋裡,觀潮緩了足足三天,才漸漸恢複了些力氣。
身體好轉後,那份尋找故人的執念又變得清晰起來。
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停留,必須立刻啟程往北走。
離開前,觀潮下意識地摸了摸身上的衣襟,指尖觸到一片冰涼光滑的觸感——果然,那裡藏著一顆圓潤飽滿的珍珠。
她記不清這顆珍珠的來曆,可潛意識裡有個聲音告訴她,人類喜歡這樣亮晶晶的東西,把它送給漁夫,算是對這份救命之恩的報答。
她輕手輕腳地起身,將珍珠放在漁夫家的木桌上,又怕被風吹落,特意移到枕頭旁邊,確保它能被漁夫輕易發現。
做完這一切,觀潮沒有驚動任何人,悄悄推開竹屋的門,轉身朝著北方走去。
她依舊赤著雙足,腳掌踩在細軟的沙灘上,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。
可沒等她走出太遠,海浪便再次漫過沙灘,將那些腳印輕輕撫平,仿佛她從未在這裡停留過。
或許是本能的指引,觀潮沒有沿著人類聚居的道路行走,反而下意識地避開了村落與小鎮,朝著山林深處走去。
山路崎嶇難行,布滿了碎石與枯枝,可她赤著的雙足踩在上麵,卻仿佛感受不到疼痛。
更奇怪的是,山林中常有野獸出沒,蟲蛇更是隨處可見,可每當它們靠近觀潮時,總會莫名地停下腳步,或是轉身匆匆離去。
仿佛她身上有一種無形的氣場,讓這些生靈心生敬畏。
觀潮自己也說不清這是為什麼,隻覺得待在山林裡,比待在喧鬨的人群中更安心。
麵對這些看似危險的生靈,她心中沒有絲毫畏懼,反而有種莫名的熟悉感,仿佛這些草木、生靈,本就是她的舊識。
隻是,一種強烈的饑餓感始終纏繞著她。
她沿途采摘野果充饑,紅彤彤的野草莓、紫瑩瑩的山葡萄、酸澀的野梨……
她能找到的野果幾乎都嘗了個遍,可無論吃多少,那種深入骨髓的饑餓感都無法緩解,肚子依舊空空的,像是永遠填不滿的深淵。
她隻覺得身體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不斷消耗著她的能量,讓她始終處於一種匱乏的狀態。
這種感覺讓她很困惑,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這麼餓,也不知道什麼樣的食物才能真正填飽肚子。
她曾試著捉過林間的野兔,可手指剛觸碰到兔子的皮毛,那隻兔子便渾身顫抖,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