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觀潮望著他消失的方向，心裡的不安不僅沒有消散，反而更甚。
剛才近距離接觸時，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氣息太過清晰——冰冷、壓抑，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、讓人脊背發毛的侵略感，像藏在黑暗裡的野獸，正用無聲的目光死死盯著獵物。
那絕不是錯覺，是她的直覺，在無聲地預警。
這個男人，絕對不隻是“內向孤僻”那麼簡單。
“觀潮，你沒事吧？”羅曼的聲音越來越近，他快步走下最後幾級台階，看到站在轉角處的林觀潮時，立刻加快腳步走上前。
他的目光飛快地掃過她的全身，從發梢到裙擺，仔細確認她沒有任何異樣，緊繃的肩膀才稍稍放鬆，語氣裡滿是擔憂：“剛才我聽見樓道裡有腳步聲，還以為是你回來了，結果等了半天沒見人下來，就想著下來看看。你剛才站在這裡做什麼？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？”
林觀潮收回落在一樓黑暗處的目光，看向羅曼關切的眼神——他的眉頭微微蹙著，眼底帶著明顯的疲憊，顯然是等了很久，卻絲毫沒有顯露不耐。
那份真切的擔憂像一杯溫水，輕輕熨帖著剛才被不安攪亂的心緒，讓她緊繃的神經稍稍緩解了一些。
“我沒事，”她輕聲回答，儘量讓語氣聽起來平靜，“剛才遇到了鄰居，簡單聊了兩句。抱歉讓你等久了，今天和埃拉拉去西南邊的海釣，回來路上有點堵車，所以晚了。”
她刻意簡化了剛才的遭遇，沒有提那句沒頭沒尾的“她也是你的朋友嗎”，也沒有說那份讓人窒息的危險感。。
一來是沒有證據，怕顯得小題大做；二來，她不想讓羅曼為自己擔心，畢竟他已經為自己費了太多心。
“羅曼，你怎麼會在這裡？是有什麼事情嗎？”林觀潮看向他手裡的紙袋，疑惑地問。
她下午和埃拉拉出發去海邊前，並沒有告訴羅曼自己的行程，也沒收到他的消息說要過來，他的突然出現，讓她有些意外。
羅曼快步迎上來，將手裡的紙袋遞到她麵前，臉上努力擠出一個自然的笑容，隻是眼神微微有些閃躲，像是在掩飾什麼：“我……我今天提前處理完酒店的工作，剛好路過這附近，想起你上次和我提起，說市中心那家‘瑪奇朵甜品屋’的馬卡龍味道很正宗，就順便繞過去買了一些送過來。你之前說喜歡樹莓和抹茶口味的，我都各買了一盒。”
他說得輕描淡寫，仿佛真的隻是“順路”。
林觀潮接過紙袋，指尖觸到袋子上殘留的、來自甜品店的暖溫，心裡泛起一絲柔軟。
“謝謝你，還特意記著我喜歡的口味，”她輕聲說，語氣裡帶著真誠的感激，“抱歉，今天回來得太晚，讓你等了這麼久。”
“沒有沒有，我也剛到沒多久，”羅曼連忙擺手，像是怕她愧疚。
他目光又一次落在她身上，眼神裡的欣賞毫不掩飾，忍不住又誇了一句，“你今天很漂亮，這條淡藍色的裙子很適合你。”
他的語氣很輕，帶著不易察覺的溫柔——那是藏在紳士風度下的、克製的喜歡，怕說得太直白會嚇到她，又忍不住想讓她知道自己的心意。
林觀潮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，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容。
她拿出鑰匙，插入門鎖，輕輕轉動：“外麵風有點大，要不要進來坐一會兒？我給你倒杯熱水，暖暖身子。”
“不用了，”羅曼連忙搖頭，他往後退了半步，保持著禮貌的距離，眼神裡帶著一絲克製的退讓，“你剛從海邊回來，肯定累了，應該早點休息。我在這裡確認你安全就好，不打擾你了。”
他心裡其實很想走進她的公寓，看看她平日裡生活的地方，哪怕隻是坐幾分鐘也好，可他知道不能太貪心——能見到她，確認她沒有危險，已經是今天最大的滿足。
太過急切的靠近，隻會讓她覺得有壓力，甚至想要逃離。
“好，那你路上小心。”林觀潮點點頭，沒有再堅持。
她推開門，看著羅曼轉身往樓梯口走，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三樓的轉角處，才輕輕關上房門。
關上門的瞬間，林觀潮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。
她靠在冰冷的門板上，閉上眼睛，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剛才和202室男人對視的畫麵。
他那雙沒有任何情緒的、沉寂的左眼，身上混雜著消毒水和鐵鏽味的怪異氣息，還有那句沒頭沒尾的“她也是你的朋友嗎”，以及那股讓人窒息的危險感，像碎片一樣在腦海裡反複閃現，攪得她心緒不寧。
她把這件事默默記在心裡，在聖薩城這樣治安混亂、連連環殺人案都屢見不鮮的地方，謹慎一點總是沒錯的。
這個202室的鄰居，絕對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，以後必須多留意他的動向，儘量避免在晚上單獨和他相遇。
林觀潮深吸一口氣，直起身，打開客廳的燈。
暖白色的燈光瞬間照亮了整個房間，驅散了黑暗帶來的壓抑。
茶幾上還放著昨天從花店買來的白色洋桔梗，花瓣依舊鮮活，散發著淡淡的清香。
沙發上搭著她白天穿的薄外套，上麵還殘留著沾到的顏料。
她把羅曼送的馬卡龍放在茶幾上，走到廚房，從櫥櫃裡拿出一個玻璃杯，接了一杯溫水。
指尖觸到杯壁的暖意，讓她紛亂的心緒稍稍平靜了一些。
她捧著水杯，走到客廳的窗前，輕輕拉開窗簾。
窗外的路燈依舊亮著，暖黃色的光透過玻璃灑進來，落在地板上，形成一片柔和的光斑。
偶爾有車輛駛過，車燈在夜色裡劃出兩道短暫的光軌，很快又消失在街道儘頭。
林觀潮望著窗外的夜色，輕輕歎了口氣。
杯壁的溫度透過指尖傳到心裡，卻沒能完全驅散那份隱憂。
她真心希望，今晚的不安隻是自己的錯覺，希望這個充滿未知的城市，能多一點安穩，少一點藏在暗處的危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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