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鑫離開之後,交易室裡,空氣凝滯得如同凍結的琥珀。
他們看著巨大的曲麵屏幕上,歐元兌美元那根代表平倉動作的豎線,像一道淩厲的刀光,乾淨利落地斬在1.0990的價格位置。
冰冷的盈利數字隨即跳出,帶著一種近乎神之一手的精確:+45點,22,500.00usd。
死寂,像午夜的康橋。
七個新人交易員僵在自己的位置上,如同七尊被施了定身法的石像。
他們的眼睛死死粘在各自屏幕上那串鮮紅的盈利數字上,瞳孔深處燃燒著震驚、茫然,以及某種被強行點燃狂熱,還有幾乎要破膛而出的渴望。
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狂跳,血液衝上頭頂,嗡嗡作響。
那串數字,不再是屏幕上冰冷的符號,它變成了一種滾燙的、帶著金錢的力量感,粗暴地鑿穿了,他們過去所有關於“交易”的紙上談兵。
僅僅十五分鐘。兩萬兩千五百美金。
他們不敢相信,這個收益率會是,那個曾被王強團隊嗤之以鼻、視為垃圾股的自己能做出來的成績。
此刻,在這個年輕總裁的指令下,竟然間接參與,這樣一場手術刀般精準的資本獵殺。
“是他們厲害嗎?不是!隻是他們幸運,遇到一位大神而已。”
辦公室裡,陸鑫的手指在光滑的扶手上輕輕叩擊,嗒…嗒…嗒…規律而沉穩的輕響,在落針可聞的空間裡異常清晰,一下下敲在林薇的神經末梢上。
“看到了嗎?”他的聲音不高,卻像淬了冰的刀鋒,輕易割開了凝固的空氣,清晰地送入她的耳中,“這就是交易。它不需要你有多少年的資曆,不需要你跟過哪個‘大神’。”
他站起身,目光如冷電,“它需要的是敏銳的觀察、清晰的邏輯、果斷的執行,以及最重要的一點——”陸鑫微微停頓,銳利的視線仿佛能穿透靈魂,“相信你自己看到的信號,而不是彆人告訴你的‘價值’!”
而“價值”兩個字,被他咬得極重,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嘲弄。
“王強覺得他們沒有價值?”陸鑫的嘴角勾起一抹難以捉摸的弧度,冰冷,卻又像淬火的鋼,隱隱透出熾熱的鋒芒。
“在我這裡,”他的聲音陡然拔高,斬釘截鐵,如同宣告,“他們就是鑫海未來的‘鋒刃’!”
鋒刃!
這兩個字像帶著火星的烙鐵,狠狠燙林薇年輕的心臟上。
茫然瞬間被一種滾燙的、混雜著巨大惶恐和更大野心的東西取代。
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徹底沸騰,衝散了所有的遲疑和自卑。
她猛地挺直了脊背,眼中爆發出她前所未有的亮光,連最膽怯的劉悅也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。
另一邊,交易室門關上的瞬間,交易室裡壓抑的呼吸聲才猛地爆發出來,伴隨著幾聲短促的抽氣和椅子挪動的刺耳聲響。
“我的天……”張雯癱軟在椅子裡,喃喃自語,眼睛依舊死死盯著屏幕上的22,500。acd死叉確認趨勢……”李哲像是魔怔了,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打,調出剛才那三分鐘的k線圖,嘴裡念念有詞,試圖將陸鑫那冰冷指令下蘊含的邏輯鏈條重新拚湊還原。
“他……他真的就那樣…嗖的…五十手……”
劉悅說話的聲音帶著哭腔,這一半是嚇的,另一半卻是某種難以言喻的興奮。
趙峰猛地一拍桌子,聲音發顫:“媽的!看到了嗎?那反彈!1.1015!陸總說那是技術性回抽!就技術回抽。真他媽準!真是太牛逼了!”他臉上漲得通紅,額角青筋都微微凸起。
“目標位1.0990……分毫不差……”
孫婷的聲音很低,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敬畏。
她調出不同周期的圖表,手指在屏幕上劃過,試圖理解那個精確點位背後的依據。
空氣裡彌漫著一種劫後餘生般的亢奮,又混雜著巨大的壓力和一種被強行拔高的視野所帶來的眩暈感。
他們不再交談,每個人都像上緊了發條,瘋狂地撲向自己的屏幕,調出曆史數據,回憶著陸鑫的每一個指令、每一句點評。
鍵盤敲擊聲、鼠標點擊聲、偶爾夾雜著倒吸冷氣或恍然大悟的低聲驚歎,迅速填滿了空曠的交易室。
對未來的不安被暫時壓下,一種前所未有名為“可能”的東西,在他們眼中熊熊燃燒。
總裁辦公室厚重的實木門被一股大力猛地撞開!
“砰!”
巨大的聲響撕碎了走廊的寧靜,門板狠狠拍在後麵的牆上,又反彈回來,發出令人心悸的呻吟。
朱小雅像一顆失控的炮彈衝了進來,精心梳理的盤發散亂了幾縷,粘在汗濕的額角。
她那張平日裡嚴謹得一絲不苟的臉,此刻血色褪儘,慘白如紙,嘴唇不受控製地哆嗦著。
高跟鞋踩在地毯上,卻發出踉蹌混亂的悶響。
她甚至顧不上辦公室的禮儀,目光越過寬大的辦公桌,直直釘在剛剛坐下的陸鑫身上,瞳孔裡是無法掩飾的驚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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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陸……陸總!”她的聲音尖銳得變了調,帶著濃重的喘息,“出事了!海雲間……海雲間工地被工人圍了!人……人很多!堵死了大門!包工頭帶頭,說再不發拖欠的工錢和材料款,就,就要砸售樓處!”
“海雲間”三個字如同重錘,狠狠砸在空氣裡。
陸鑫正要拿起桌上黑色手機的動作頓住了。
他抬眼,看向門口失魂落魄的朱小雅。
辦公室明亮的燈光下,她額角滲出的冷汗清晰可見,職業套裝的肩線微微垮塌,整個人都在一種巨大的恐懼和壓力下微微顫抖。
“拖欠工錢?”陸鑫的聲音聽不出波瀾,仿佛在確認一個無關緊要的細節。他修長的手指依舊搭在冰涼的手機外殼上,指節勻稱而穩定。
“是……是!”朱小雅急促地點頭,語無倫次,“工程款之前……之前的進度款,被……被上一任老板,挪用過一部分去填其他窟窿……我……我上周才跟張明總監彙報過後續需要兩千萬投入!不過現在……現在包工頭拿不到錢,下麵的工人也幾個月沒拿到足額工資了!他們……他們情緒非常激動!工地保安根本擋不住!”
她一口氣說完,胸口劇烈起伏,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。海雲間,這個之前差點讓她在新老板淩厲質詢下崩潰的項目,此刻像一個被點燃的火藥桶,轟然引爆在了最脆弱的時刻。
她不敢想象,那些憤怒的工人一旦失控,會做出什麼。那不僅僅是項目停工的問題,一旦鬨大,負麵輿論、監管介入、甚至更嚴重的群體性事件……後果不堪設想!
陸鑫沉默著。窗外的陽光斜射進來,在他深邃的眼窩處投下濃重的陰影,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真實的情緒。
隻有那搭在手機上的手指,極其輕微地,在光滑的金屬外殼上摩挲了一下。
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將蔓延開的刹那——
“嗡…嗡…”
陸鑫掌下那部純黑色的手機,屏幕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。
不是刺耳的鈴聲,而是低沉持續的震動,在寬大厚重的紅木桌麵上傳遞著清晰的麻意。
屏幕中央,翻過來看了眼,見是一個陌生來電,又極快地掃了一眼幾乎癱軟在門口的朱小雅。
海雲間工人圍堵的喧囂仿佛穿透了空間,與掌中手機低沉卻不容忽視的震動交織在一起,形成一種詭異的張力。
他沒有立刻接聽。
震動固執地持續著,嗡嗡聲在寂靜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清晰,如同某種耐心的倒計時。
幾秒鐘後,陸鑫的手指終於動了。他拿起手機,拇指在屏幕上輕輕一劃,放到耳邊。
“你是哪位?”他的聲音平穩無波,聽不出任何剛剛得知工地被圍堵的痕跡。
“你好,陸先生,我是傅家人,我的名字叫做傅瑩。”
電話那頭,傳來一個慵懶中帶著幾分嬌媚,卻又如冰層下暗流般冷冽的女聲,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笑意,透過電波清晰地傳來:“陸總,沒打擾您吧!”最後幾個字,咬得意味深長。
“有事?”
“我想請陸先生,參加我們舉辦的拍賣會,不知道陸先生能不能賞臉。”
“時間,地點。”陸鑫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,仿佛電話那頭傳來的不是傅家千金的邀約,而是日常的工作安排。
電話那頭的傅瑩似乎對他的乾脆有些意外,停頓了半秒才報出一個地名和時間:“今晚八點,雲雅藝術中心。希望陸總賞光,不會讓您失望的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陸鑫沒有任何客套,直接結束了通話。手機被他隨手丟在光滑的紅木桌麵上,發出一聲輕響,在死寂的辦公室裡格外清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