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鑫的車尾燈消失在沈家庭院外的林蔭道儘頭,留下冰冷的鐵門和門內兩個心思各異的人。
沈逸看著女兒沈夢雪失魂落魄地站在廊柱陰影裡,淚水無聲滑落,肩膀微微顫抖,那份痛楚幾乎要溢出來。
他的心中掠過一絲不忍,但很快被更深沉的考量壓下。
他走上前,將陸鑫塞回的那封“絕情信”輕輕放在旁邊的雕花小茶幾上。
“夢雪,”沈逸的聲音低沉而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你該徹底死心了。”
沈夢雪猛地抬頭,淚水漣漣的眼睛裡滿是掙紮和控訴:“可是,爸!你聽到了嗎?他說他會來找我,無論是天涯海角,難道我們真是怕他們傅家嗎?……”
“唉,閨女傅家固然可怕,但陸鑫的‘執著’對你,對沈家,就是安全的嗎?”
林知意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,這位沈夫人保養得宜的臉上此刻是罕見的凝重和憂慮。
她輕輕攬住女兒顫抖的肩膀,力道溫柔卻帶著規勸的意味。“你看他這段時間做的事情,鋒芒太露,不懂藏拙。得到畫以後,他明明可以悶聲贏了傅家這一局,可他偏要鬨騰的滿城風雨,他固然風光無限,卻也把傅家逼到了絕境,成了不死不休的死敵。他自身就是最大的靶子,誰靠近他,誰就會被傅家的毒箭瞄準!”
沈逸接口,語氣更加嚴肅:“夢雪,從小到大,我們教你的是什麼?是權衡利弊,是精英教育永遠不變的人吃人,是懂得趨利避害,保存自身!人世間一時的情愛,在生死存亡、家族傾覆的風險麵前,又算得了什麼?或許陸鑫有他的驕傲和手段,但他根基尚淺,就是他致命的弱點,他護不住你,傅家經營幾十年,盤根錯節,暗處的毒牙,防不勝防。今天他們能對你的車動手腳,明天就敢對你本人下手!你留在燕京,留在陸鑫身邊,就是把自己,都放在傅家複仇的刀尖上跳著死亡之舞!”
林知意拿出絲帕,輕輕拭去女兒臉上的淚痕,聲音帶著母親的痛心和規勸:“傻孩子,你以為媽不心疼你?媽看你難過,心都要碎了。可正因為我愛你,才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往火坑裡跳!去英倫,暫時遠離這個是非之地,是你最好的選擇。時間是最好的良藥,也是最好的保護傘。等你學成歸來,傅家的風波或許早已平息,陸鑫……他若真有本事扛過這一劫,站穩了腳跟,到時再看也不遲。但現在,離開,是唯一的最優解。”
“最優解嗎?……”沈夢雪喃喃重複著父親剛才對陸鑫說過的詞,這三個字像冰錐一樣刺進她的心裡。
她看向父親,沈逸的眼神是商場上慣有的冷靜與決斷;看向母親,林知意的眼中是疼惜卻同樣堅定的支持。
廊下水晶吊燈的光線柔和,卻照得她心底一片冰涼。
從小耳濡目染的豪門生存法則,那些關於風險控製、利益權衡、家族至上的精英教育,此刻如同冰冷的潮水,一點點淹沒她因陸鑫離去而掀起的悲傷浪潮。
當戀愛腦冷靜,理智回歸,殺伐果斷的她,明悟了。
是啊,她是誰?她是沈夢雪,沈家的繼承人之一。
她的愛情,從來就不能隻關乎自己。
陸鑫的誓言固然動人心魄,但誓言能擋住傅家暗處的子彈嗎?
能化解傅強那條老狗蝕骨的仇恨嗎?
父親展示過的那些關於傅家血腥手段的檔案,此刻清晰地浮現在腦海。
她的理性大腦,如同被強行喚醒的冰冷程序,開始覆蓋掉情感的灼熱。
此刻,當那份對陸鑫的熾熱愛戀出現在她腦海,她反而產生巨大的恐懼種不安,當然還有對家族的責任感。
現在她想起陸鑫最後那句宣告——“她沈夢雪,既然招惹了我陸鑫,就彆想輕易抽身。”這份霸道的執著,此刻在理智的審視下,竟也成了帶著巨大的壓力和風險來源。
當理智腦上頭,她的淚水漸漸止住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。那雙清冷的眼眸裡,痛苦被深藏,取而代之的是腦子的清明。
“我明白了,爸,媽。”沈夢雪的聲音有些沙啞,卻異常平靜,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疲憊,“我去英倫。後天就走。”
沈逸和林知意對視一眼,都看到了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放鬆和不易察覺的心疼。
“好孩子。”林知意將女兒緊緊擁入懷中,聲音哽咽,“你會好好的,沈家也會好好的。等這一切過去,或許你們……唉!”
沈夢雪靠在母親懷裡,閉上了眼睛。
心,像是被掏空了一塊,冷風呼呼地灌進來。
她知道,那個為愛不顧一切的沈夢雪,已經被她自己親手埋葬了。
留下的,是沈家的大小姐,一個選擇用理智做事,做人的沈夢雪。
……
三天後,燕京國際機場t3航站樓。國際出發大廳人頭攢動,廣播聲此起彼伏。
沈夢雪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羊絨大衣,長發鬆鬆挽起,露出線條優美的天鵝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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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隻帶了一個小巧的登機箱和一個隨身的愛馬仕包,輕裝簡行,姿態清冷疏離,與周圍行色匆匆的旅客格格不入,仿佛自帶一個無形的屏障。
她正低頭看著手機屏幕,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無意識地滑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