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薄霧如簾般垂落,行轅的石板路上泛著潮濕的光澤,路邊的草葉沾滿晶瑩的露珠。
雄戰與兩名心腹緩緩從工坊方向走向行轅大門,腳步沉重,像是拖曳著無形的枷鎖。
他的手不時緊握又鬆開,心頭的掙紮在這安靜的清晨愈發清晰。
雄戰閉上眼睛,腦海中浮現出工坊裡那片閃爍的鐵光——短弩、連弩、長短武器,每一件都透著毀滅的美感。
那些是雄記無法觸及的高度,卻也昭示著一場不容拒絕的權力博弈。
那是一種壓倒性的技藝展示,強大到讓他感到恐懼。
“掌舵的,”一名心腹小心翼翼地開口,語氣低沉卻急切,“這些兵器確實讓人驚歎,但您真的信得過蕭景玄?”
雄戰沒有回應,繼續沉默地邁步,目光卻閃過一絲痛苦與複雜。
另一名心腹的聲音壓低了幾分,卻顯得更為急切:“掌舵的,他給我們看了這些兵器,這是絕密。如果我們泄露出去,私鑄兵器的罪名傳到朝廷耳中,必定引來雷霆鎮壓。您覺得,他會放我們安然離開嗎?”
這句話如同一柄利劍直刺雄戰的心。
他停下腳步,目光掃向遠處模糊的天際,語氣低沉:“這些兵器確實是無價之寶,但行轅的胃口絕不會止於合作。他要的是徹底吞下雄記,讓我們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。至於能否安然離開……”
他的聲音忽然止住,目光向四周警覺地掃視。
周圍的林間顯得過於寂靜,寒風掠過樹梢,隱隱傳來火光映照在金屬弓弩上的微弱反光,帶著刺骨的寒意。
心腹倒吸一口冷氣,下意識摸向佩刀。
雄戰抬手製止,聲音冷峻:“彆動。他們不會動手,至少現在不會。”
“掌舵的,您為何如此篤定?”另一名心腹語氣中帶著不安。
雄戰望向行轅方向,眼神中透出一抹蒼涼與疲憊:“因為我們已經輸了。那些兵器已將我們的驕傲與技藝壓入了行轅的棋局中。這條路是輸局,卻也是唯一的活路。”
他停頓片刻,緩緩說道:“回去吧,隻有留在行轅,我們還能掌控自己的命運。”
雄戰的腳步聲在工坊內顯得格外清晰。
當他再次踏入試驗場時,蕭然依舊站在原地,背對著他,目光深遠地注視著靶場的方向。
“雄掌舵,”蕭然的聲音緩緩響起,平靜卻透著一種難以抗拒的力量,“看著這片工坊,您是否明白,雄記的未來,從未在它的名號上,而在於您是否能融入更大的棋局。”
雄戰停下腳步,低頭沉思片刻,隨後緩緩單膝跪地,聲音沙啞卻充滿決絕:“殿下,我雄戰願封存雄記,從今日起並入行轅,以殿下馬首是瞻。但請殿下允我,帶領我的工匠與技藝,為行轅儘心儘力。”
蕭然轉身,眼中閃過一抹深意的笑容。
他緩步上前,將雄戰扶起,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抗拒的篤定:“雄掌舵,從今日起,雄記雖名存實亡,但您的匠心與技藝將成為行轅的核心力量。從今往後,您便是行轅工坊的總匠師,掌管所有核心生產。”
雄戰低頭抱拳,沉聲應道:“多謝殿下信任。”
次日,雄戰召集雄記的長老與工匠們,在總舵的大堂召開了一場會議。
昔日輝煌的大堂,如今被憤怒與不安的氛圍籠罩。
“掌舵的!”一名年長的長老猛然起身,雙眼怒瞪雄戰,聲音高亢:“雄記的百年基業,是曆代先輩用鮮血和汗水鑄就的,我們怎能因一場危機就拱手相讓?難道掌舵的連最後的尊嚴都不要了嗎?”
另一名長老冷笑一聲,語氣中充滿不屑:“沒錯!行轅不過是個初生的勢力,依附於他們無異於飲鴆止渴。蕭景玄的身份本就危險,他根基未穩,倘若我們跟錯了人,不僅雄記要亡,我們的後代也將一無所有!”
大廳內頓時炸開了鍋,各種聲音此起彼伏:
“與行轅合作,無疑是在自掘墳墓!”
“難道你們真的天真到以為,總督府會放過我們嗎?留給我們的選擇還有多少?”
爭論漸趨白熱化。
反對派的聲音愈發強烈,而部分支持雄戰的長老則麵露遲疑,顯然也被對方的邏輯撼動。
“夠了!”雄戰猛地拍案而起,聲音如雷,震住了整個大廳。
他環視全場,目光如鷹隼般銳利:“你們想談尊嚴,談先輩基業,談雄記的輝煌。可你們有沒有想過,這一切在總督府眼中不過是可以隨意揉捏的玩物!所謂的堅持,換來的隻會是滅亡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