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嶺。
夜色如墨,赤嶺籠罩在一片幽暗之中。
風卷塵沙,天穹之上懸著一輪血月,灑下冷冽的微光。
整個城池宛若一頭沉眠的巨獸,心臟跳動間潛藏殺機。
節度使府密室之中,孤燈高懸,昏黃燈焰照亮石壁,影影綽綽,如鬼影遊走。
輿圖鋪展在案,赤嶺全貌清晰可見,城牆、兵營、祖祠、倉庫……一一標記,殺機重重。
幾道身影凝立案前,眉頭緊鎖,氣息如鐵。
蕭然雙指輕叩輿圖,冷冽的目光在赤嶺城西北角的一抹朱紅之上停駐。
燈火映在他眼中,仿佛燃起了血色火焰。
“歸義營。”蕭然淡淡開口,語氣平靜,卻淩厲刺骨,“許家舊部。”
楚天行點頭,手指在那一點按落一枚黑棋:“歸義營,三百餘人,許靖舊部,精銳之卒。他們原是死忠許靖,因其病逝,才歸於鎮東。但現在——”
“現在,他們要回來了。”蕭然眼底寒光一閃,語氣平淡得像是在敘述一場葬禮。
他轉頭望向許靖,後者半躺在錦榻之上,銀針密布,麵色雖蒼白,卻眼神堅毅。
許靖嘴角浮現一絲笑意,喉中發出低啞卻清晰的聲音。
“歸義營,是許家最後的血脈。隻要我還活著,他們便會隨我赴死。”
蕭然凝視他許久,終是微微頷首:“有你在,赤嶺有變。”
他抬手一揮,指尖在輿圖上劃出一道彎曲的路線,最終指向赤嶺西北角的祖祠:“歸義營重掌祖祠,是關鍵一子。祖祠若控,家門可閉;家門若閉,許鎮東便是甕中之鱉。”
楚天行靜靜聽著,低聲道:“歸義營歸於楚帥,但調度由殿下親統。末將明白。”
蕭然起身,黑袍獵獵,眸中冷光沉如寒潭。
“今夜,許靖複生;明夜,祖祠昭告——”
“許鎮東,謀逆。”
……
祖祠靜夜,燈火通明。
祠堂之內,長明燈燃,族譜供案前擺,堂下跪滿許家子弟。
灰袍的族老靜立兩側,臉上帶著難以置信與深深敬畏。
許靖身披黑衣,立於高台之上。
他身形尚顯虛弱,但卻挺直脊背,冷眸一掃,壓得所有人心頭如山。
他的聲音低沉而冷峻:“我是許靖,多年未見,我依舊是許家家主。”
簡短一句,卻如驚雷炸響。
堂下族人心頭劇震,幾名年長族老彼此對視,終於有人帶頭叩首:“家主!”
接著,一片齊聲呼應:“拜見家主!”
老齊悄然站在許靖身後,目光陰冷如刀。
他身後,歸義營暗衛已布滿四周,三十餘精銳,殺機蓄勢待發。
許靖穩住身形,目光如炬,沉聲道:“從即日起,許鎮東奪嫡篡位,圖謀不軌。祖宗有訓,逆子當除。”
一言出,祠堂內掀起波瀾。
部分中立宗族嘩然,目光躲閃不定。
老齊緩步踏前,抬手一揮,兩具屍體被抬入堂前——是許鎮東最親信的族老與心腹。
血跡未乾,血腥撲鼻。
許靖冷然道:“執迷不悟者,與逆子同罪。”
老齊拋下血書,已按指印蓋章,蓋著“許靖家主”印璽。
“再議者,死。”
他話音剛落,兩名族老戰戰兢兢而起,跪地叩首:“誓死效忠家主!”
祠堂內再無人敢異議。
……
許家府邸,大堂之上。
許鎮東重甲加身,滿麵煞氣。
大堂內火炬熊熊,照亮他青筋畢露的麵龐。
“許靖?許靖?!我這個好大哥,你確定他沒有死?或者重傷?”許鎮東低吼,瞳孔赤紅,拳掌相交,發出金鐵交擊之聲。
親兵匍匐:“回稟家主,確實是許靖。昨日祖祠召集族老,已然明言恢複家主之位。”
許鎮東身形一晃,險些失控。
他仰天長歎,眼中迷茫一閃而逝,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憤怒。
“他憑什麼!憑一個病秧子?憑一張死人複生的臉皮?!”他歇斯底裡,驟然一拳砸碎座前長案。
然而很快,他恢複了理智,目光轉冷。
“傳令,禁足許家宗族,祖祠封鎖,所有出入者,斬!”
“東門三營,調往祖祠方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