雁回山腹,熱浪如潮。
毒陣儘末,石壁垂落的紅光透出灼熱的回音。
數百丈外,火已灌入三道隧口,一炷香前,還隻是遠山餘煙;
而此刻,已是焚林燒骨的燎原之勢。
空氣中漸起焦油氣,黑煙似蛇,正順著機關石縫緩緩湧入。
灰塵翻卷,帶著嗆鼻氣味滲入肺腑。
慕容冰捂鼻半步退後,眸光警惕:“不好,煙已經滲進來了!”
褚元章靜坐如山,眉頭微動,似早有預料。
她轉頭望他:“師父,你說這山腹機關是你設計的,是否還有其他逃生路徑?”
褚元章眼神幽深,緩緩搖頭:“沒有。”
“密道三條,正路一條。剩下的,都是死路。我親手封的。”
他語氣平穩,像說的不是生死困局,而是一次簡單的問診。
“這密室再深,火終究會燒到。但有一事,比出去更急。”
他緩緩起身,負手而立,雙眸在黑煙映照下泛著一種近乎決絕的冷光。
“我這一身毒術……不能就這麼葬在這山裡。”
“你,是我唯一能傳的人。”
慕容冰一怔,腦中“嗡”然震響。
她已知他不會久留,卻沒想到——他連逃生之意都早已舍棄。
“你要死在這?”
她聲音壓著怒氣:“我剛答應拜你為師,才一炷香的功夫,你就想把人丟下走不成?”
褚元章嘴角輕揚,卻不接她的情緒,隻淡淡開口:
“你還年輕。”
“我不同。我已負了太多。”
“這些年來,我不止隱姓埋名,更隱心、隱毒、隱命。”
“我的活法,是躲;你不同,你要走出去。”
他一掌拍在密室石壁某一處,一道暗格緩緩開啟,塵土飛揚中顯出三卷冊本。
一冊封皮泛黃,以灰蛇之皮裹骨所成;
一冊纏著鐵縛外扣,刻有紋痕圖陣;
而最後一卷,卻是以古獸皮封,觸手生溫,書脊處隱有紅斑,如心脈流動。
“這是我畢生的心得,心血所煉。”
“《逆毒本經》——所有毒方、解法、異草藥引之術。”
“《蟲毒陣圖》——如何將蟲與毒合陣,氣機共鳴,以破陣布陣、禦敵製蠱。”
“《骨針五訣》——五脈應毒,一針封心、兩針解咒、三針反噬……所有針路術理,我皆記在其中。”
他一一展開,以火光投映石壁,壁麵倏然顯現出一副玄妙圖陣:
三十六蟲陣旋轉如生,針法曲線交錯似心脈浮沉,毒草圖譜攀延如山河走勢。
慕容冰屏息凝神,看得出神。
“這……不該藏在山中。但是……現在不是傳授醫術的時候,我們必須先離開這。”
褚元章笑了:“先不急走,等到火至,再走也不遲。現在重要的是傳授衣缽。”
他伸手,執起一塊青石,手指微動,在石麵上拂出一道細紋,如蟻走蛛絲,勾勒出三味藥材的火候、氣機與走向。
“你來。”
“將這三味藥融合,順火則生,逆火則隱;蟲須以火煉,針需以氣引。氣行三寸,血息隨脈。”
他語聲低沉,卻帶著某種古老秘法的韻律,仿佛每個字都藏著藥理之外的玄機。
慕容冰眸光一凜,不再多言。
她袖中銀針一抖,淩空破影,指尖捏藥如繪,火舌舔舐藥汁,翻騰出濃稠藥膏,蟲卵應勢而化,浸入藥漿。
她一邊操作,一邊呼吸調整。
胸不動、心不亂,氣沉丹田,真息綿綿,竟與蟲鳴逐漸同步。
“呼——”
她最後一針刺入藥漿中心,藥火瞬間炸開!
一團青碧藥霧轟然騰起,竟於霧中呈現出一隻虛影蟲形,振翅而鳴,聲波隱透絲絲血音。
褚元章眼底罕見地湧起一層異彩。
“‘聽蠱’。”
“這是我傳承十載,無人能引之術,你卻一次成聲。”
他微一側身,露出石壁上的一排小字,手指在其上一劃,隱約浮現三行烙痕:《引蠱訣》
蟲無意,醫有心;心通則鳴,鳴通則引。
“這不是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