爐火已滅,帷幔低垂,鐵浮城的夜宛若一口沉沉閉合的井。
玄鴉立於長階之下,目光冷冽,語氣更冷。
“現在最要緊的,不是反擊林慶,也不是發兵出山。”
她停頓片刻,字字如刃。
“而是——控製鐵浮城。”
林靖之站在長案前,手指緩緩撫過那幅布滿血跡與煙痕的礦道圖。
他不言,隻是靜靜轉身,負手而立,宛如一尊被時光與屈辱雕刻的石像。
良久,他開口,聲音低啞如鐘底回聲。
“你來得太晚。”
玄鴉不動聲色。
林靖之苦笑一聲,手指落在礦圖上的幾個紅圈點上:“鐵浮城真正的命門,不在礦脈。”
“而在出入口。”
他話音一落,玄鴉目光倏地一緊。
林靖之沉聲開口,指尖在那張舊礦圖上輕輕一點:
“鐵浮城有三道井。主井貫通地心,兩副井貫穿廢層……曾是我的命脈。”
他眼神微沉,語氣變冷:“如今,每一口井,都像是鎖住我的咽喉。”
“三副鑰匙,一夜之間換了人——可我連接令的是誰,都不知道。”
他苦笑,緩緩收回手,語氣透出一絲疲憊:“我站在這中樞塔樓,看似高高在上,卻連副井封不封,都要靠人來報。”
“我是總管,卻被關在這鐵樓裡,成了個等消息的聽差。”
“他們拿走的不止鑰匙,是整個鐵浮城的脊骨。”
玄鴉卻依舊冷靜。
她垂眸:“你說的‘那些人’,是誰?”
林靖之語氣一沉。
“鐵浮城的城防營,兩千人,皆是林慶親自挑選,調教多年。訓練精密,反應冷血,眼中隻有命令。我原以為這麼多年的相處,他們已經對我言聽計從了。”
“結果……我還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,低估了他們的血脈力量。”
“你以為你能衝破他們的陣線,奪下井口?”
他轉頭看向她,語氣前所未有的尖銳:“他們不怕死,更不會受製。”
“就算你點燃礦脈之中的十萬礦奴,也不過是掀起一場自殺式暴亂罷了。”
“鐵浮城從來都是一個——隻允許進,不允許出的牢籠。”
玄鴉沒有反駁。
她緩緩走上前,俯身看那三道紅圈標注的井口,聲音忽而放輕。
“你錯了。”
林靖之皺眉。
玄鴉冷靜開口:“你聽說過——‘十萬礦奴是魚’,是嗎?”
“可你忘了,魚群若起浪,便成海。”
“而你所謂的‘兩千精兵’,不過是一艘殘船。”
“隻要井鎖不牢——他們,便會被海水吞沒。”
林靖之神色微震,眼神一閃,欲言又止。
玄鴉抬眸,冷冷逼視他,語氣如刀鋒破冰:“你還在想著怎麼‘控製’——卻沒發現,你自己,早就是這座牢裡最大的囚徒。”
她步步逼近,一字一頓:“你看的是結構、是命令、是兵法,可你忘了,這城裡埋著的,是十萬條活命換不來自由的命。”
“而殿下走的,不是尋常的路。他是帶著人,從死人堆裡爬進來的。”
“他要的,不是一場漂亮的勝。”
“是把這整座鐵浮城,從血和火裡翻過來——連根拔起。”
林靖之沉默,良久,才問出一句話:“你們打算怎麼做?”
玄鴉淡道:“無論如何,關鍵隻有一件事。”
她頓了頓,眼神篤定如刃。
“找到殿下。”
林靖之一怔,眼底閃過一抹異色。
“找到他……就能破局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