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寂沉井,熾聲猶在回蕩。
江九斤那一吼,像是砸進了眾人心頭的鐵錘,將那口悶氣。
也將那口絕望——猛然砸開!
有人抬起頭,眼神迷茫中透著一絲掙紮;
有人緊握手中鐵鎬,指節發白卻未再鬆手;
也有人還在躊躇,半身探出煙灰中,卻不敢踏前一步。
就在這片沉默中,蕭然站起身,衣襟半破,身上儘是泥塵焦土。
他環顧四周,目光冷靜而堅定,仿佛整個礦道崩塌的壓力都壓不垮他的脊梁。
“要想活,就從現在開始——掘出一條命路出來。”
他說得不高不低,卻像從地層深處震出的回音,擊入所有人的耳膜。
沒人再說話。
也沒人後退。
下一刻,錘鎬撞岩的“叮鐺”聲驟然響起!
沉井之中,生死開掘,就此開始。
——
他用就地廢料、煤渣、鐵軌殘片,迅速組建三段班組:
第一組,攻堅組:選出十二名力壯者,專司破石清路,用沉鐵和礦鎬猛擊塌點。
第二組,搬運組:用破紗袋、木板搬運碎石至井後堆集,維持動線暢通。
第三組,通風組:挖通三處對角殘風口,用廢布與油布編織風哨,確認氣流活性,防止坍塌再爆。
他取來幾枚廢油燈銅片,敲成“回音片”,貼耳試音,判斷上方結構是否震動。
有礦奴皺眉小聲嘀咕:“這片銅……真能聽見上頭動靜?不是糊弄我們吧?”
一名老礦工沉聲道:“我見過,三年前塌三井,老鐵頭就是靠這東西提前躲開的……那回音一嗡,石頭就真掉下來了。”
又一人咽口唾沫:“風哨也是……風要是真轉冷,那地脈就不穩。”
眾人麵麵相覷,不再多言,反倒手更快了幾分。
江九斤站在一側看了半晌,臉色陰沉,終究沒插嘴。
——
挖掘正酣,蕭然正布置三段班組。
忽然,一道尖厲嗓音驟然插入人群:
“誰讓你指揮的?你算個什麼東西?”
一名滿頭灰發的老礦工從人群中擠出,怒指蕭然。
他叫“褚三皮”,在這井下熬了十三年,自詡最懂礦道,向來和江九斤不對付,已經積怨已久。
“這裡我是老大!誰搬石,誰斷梁——要塌下來,你擔得起?”
他搶步走到前排,竟強行抽走一把攻堅鐵鎬,大聲喝道:“聽我的,往後退三尺!那邊才是生門!”
一時間,有數名礦奴也露出猶疑神色,腳下遲疑。
江九斤麵色微沉,卻並未第一時間開口。
下一刻——“錚!”
鐵鎬落地聲如雷。
許文山緩步上前,一把攥住那支被搶走的鐵鎬,猛地往地上一砸,直接砸裂一塊岩麵。
他臉上無表情,語氣低沉得像沉入井水:
“你不想乾——可以躲遠點。”
“但你再擋一次,我就送你埋進去。我們挖路,你來堵?”
褚三皮神情一僵,嘴張了張,終究一句話沒說出,隻能灰頭土臉退回人群。
然而,他並未徹底服軟,反而在人群後方冷聲低語,試圖煽動:
“你們不怕死,我怕——不想埋在這,就跟著他們亂挖?你們沒聽見響動?再塌下來怎麼辦?”
人群中立刻有人猶疑起來。
“就是……這通道都是連通的,壓死怎麼辦?”
“我們寧可在這等,也不白費力——”
“至少到了黃泉,也不是累死的。這輩子太累了,不想下去也這麼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