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咚——咚咚!”
井下,震動愈發頻密,敲擊聲節奏加快,像鐵錘重錘心臟。
火把在震蕩中輕顫,昏黃火光映出眾人汗水淋漓的臉——煤塵、血漬、絕望與希望混合成一種令人難以直視的顏色。
“快!再快一點!!”
“加人!去附近喊人來!!快!”
玄鴉聲嘶力竭,她披著半破鬥篷,臂上已纏著碎布止血,但那雙眼——比任何鐵刃還要鋒利。
她的身後,數十名礦奴輪班擊錘、搬石、拆軌、支撐,雖未真正接受訓練,卻已然在混亂中迸發出前所未有的秩序之力。
——
井下,同一時刻。
“轟隆!!”
一聲爆灰聲猛然炸響!
塌點側壁猛然抖落一大堆石渣,空氣陡然變得粘稠,像是被火藥灼燒過的土灰狂卷而來。
“咳咳!!塌邊又裂了!!”
“有人腿斷了!!”
一個瘦小礦奴滾落塌邊,雙腿被落石砸中,骨骼刺穿皮肉,慘叫聲震耳。
“後方搬運,彆堵前麵!!”
“攻堅組快換人!再撐三息,他就得昏過去!”
氣氛到達臨界!
“快!!”
忽然,一名瘦弱礦奴手中鐵鎬一抖,轉身就想往後井逃去。
“不行了!太危險了!再挖真塌了!!我不想死……”
“啪!”
他剛轉身,就被人一把拽住。
是老齊。
他一隻手死死按住那人的肩,語氣冷得像刀:
“你要往後跑可以——但你得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。”
“你要回頭,就是拿你的命去堵彆人的出口。”
那礦奴眼神亂顫,終究癱倒跪地,不敢再動。
而就在此刻,旁側一個聲音忽然響起:
“彆磨嘰了,鎬借我!”
是陳二秤。
他滿頭是汗,臉色蒼白,但那條瘸腿竟然撐住了身子,死死杵住一截破鐵軌,咬牙道:
“我這條腿也沒指望它完好出去。”
“老子腿瘸——正好不怕斷第二次!”
他咆哮一聲,將肩膀頂住塌方口邊的一塊錯梁,強行撬開一個縫隙!
老齊眼中一震,死死盯著他,忽地咧嘴一笑:“你小子……還挺像回事的。”
話音剛落,又一塊斷軌從頭頂墜下,差之毫厘砸中一名搬運工的背部,生生打翻!
那人爬起,嘴角咬出血來,卻一聲不吭,拖著傷腿擠回搬運線,繼續拎袋、傳石。
“我不信……”他喃喃低語,“我活了三十年,連一錠銀都沒碰過,我不信我最後一口氣,還得死在這黑地裡。”
——
蕭然的聲音忽然從前方傳來,激得人心一顫:“風來了!!”
他猛然抬首,雙眼泛光:“有風進來了!!是外麵——有人在外麵挖!!”
江九斤瞬間一震!
他拄著沉重礦鎬,緩緩轉身,望向那搖曳飄動的油布風哨:一條破布正在輕顫,風,真的來了!
“轟隆!!”
又是一聲石崩!
一名年輕礦奴剛探身進裂口中,身後忽然一塊斜梁斷落。
“小柱子!!”
老礦工阿炳撲過去,一把拽住他腿,卻隻扯出一截血泥混合的褲腳。
“我……我抓不住……他……他把我推出來,自己卡住了……”
石灰飛揚,鮮血被埋進泥土。
“小柱子他……不在了。”
那是一名才十七歲的小子,連胡子都沒長齊,還沒機會跟家人說一聲活著,就永遠留在了井底。
所有人都靜了一瞬。
那一刻,連陳二秤咬著鐵鎬的嘴角都在顫。
蕭然緩緩閉上眼,像在咬下一口鐵。
“他不會白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