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如鑄,血如潮。
廢人營外,千軍壓境。
戰鼓未停,鐵甲未息,殺意濃得仿佛連星光都不敢透過雲幕。
而在這濃殺欲沸的邊緣,一塊黯啞古舊的“玄鐵令牌”,卻像是一滴黑墨落進了風暴的中央。
火光中,“靖”字玄鐵靜靜懸在蕭然胸前,未曾言語,已然鎮場。
而在那刹那的寂靜之後——
一聲暴喝如雷霆劈落:
“全軍聽令——殺!!”
雷嘯風狂怒出聲,聲音中透出一種幾乎癲狂的壓抑。
但,他的話語尚未落下。
“所有人——不得擅動!!”
一道清喝陡然斬斷了他的命令!
比霆更急,比矢更快!
那是謝雲行的聲音!
他身著素衣,卻如驚雷橫掠。
隻見他腳步踏前一步,未帶兵戎,隻袖風振身。
——可他一開口,千軍儘停!
真正做到了令行禁止。
仿佛整座山穀的殺氣都在此刻戛然收束。
一名老兵握緊手中長戟,低聲喃喃:“謝先生……動了?”
他手心全是汗,喉頭微顫,卻不敢多言。
不遠處一名副將視線一抖,望向那枚“靖”字玄鐵,眼中浮起驚疑與恐懼:“那是……林家的令牌?怎麼會出現在這……”
原本即將步入殺陣的營衛兵,也在那一刻——像被時間定格。
營衛戰陣、刀盾林列、千軍如林,卻在謝雲行這一聲中全數止步!
雷嘯風臉上怒意未散,轉頭震怒大喝:“謝雲行!你——你想乾什麼?”
“閉嘴。”謝雲行第一次,打斷了這位表麵上的主將。
他的聲音並不高,卻帶著不可違逆的壓迫。
那是……真正的權威。
雷嘯風愣了半息,臉色由怒轉詫。
“你脖子上那塊牌子……”謝雲行望向蕭然,嗓音忽然沙啞。
“從哪來的?”
……
火光映照之下,蕭然低頭,靜靜撫著那塊玄鐵。
玄色如墨,冷光如刃,邊角斑駁,唯獨那一筆“靖”字,仿佛從未蒙塵。
他語聲不疾不徐,卻如利刃切心:
“昔年,有人破例,給過一名少年‘定食三冬’。”
“那一日,十三人餓死於井下,唯有他活下。”
“而他活下來的原因,是因為……”
他抬頭看向謝雲行,目光如炬:
“有人親手為他送食、斷敵、護命……”
“他欠一人命,一生為償。”
“這塊令牌,是承諾,是一筆人情債。”
“今日……物歸原主。”
謝雲行身形一震,唇角輕顫,眼神突兀閃動。
他仿佛被什麼擊穿了心口的某一處深藏已久的角落。
“定食……三冬……”他喃喃出聲。
……
話音未落,腦海中不由浮現出當年的場景。
黑暗地井,少年的他躺在汙泥與腐臭之間,幾乎隻剩最後一口氣。
鏽水滴落,井口傳來一聲沉喝:“接著!”
一隻溫熱的手掌遞下一塊熱騰騰的乾糧,那雙眼神,冷峻而堅定。
“名字。”
“謝……謝雲行。”
“記住了,你得好好活著。”
那人轉身離去,風中落下一塊黑色玄鐵——其上鐫一字:“靖”。
那是林靖之。
……
謝雲行仿佛在那一瞬間,又回到了那個井底奄奄一息的自己。
他幾乎無法自持地低語出聲:“是他……林靖之。”
“這塊令牌……怎麼會在你手裡?”
蕭然聲音更冷了幾分:
“因為他的主人已歸我麾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