丹陽城,夜如墨染。
玄鴉披著夜行衣立於城北鼓樓頂端,冷風拂動她額前發絲,青銅麵具映著月色,宛如一尊肅立不動的神像。
鼓樓下,十數名暗哨正在低聲換班,每人身負密令,不得言、不得火、不得酒。
她已調集整個南北兩境暗線中三成精銳,足足六十七人,分布在丹陽城十七個關鍵節點。
然而,五日以來。
已有十一人死。
不是被圍殺,也不是搏鬥後亡。
而是——無聲地消失,再被發現時,仿佛隻是睡著。
躺在暗巷、水井、房梁、甚至自家的榻上,身無傷痕,眼神呆滯,五官平和,如夢中安睡,卻已無一人能醒。
驗毒不出異樣,查脈皆亂無序,屍身軟而不腐,像是——被剝離了靈魂。
“這是利用秘術殺人。”玄鴉低聲咬字,寒意從脊背上攀。
“是一種從未見過的秘術。”
她走遍南北,在天都的黑市,乃至整個大梁黑市都走遍了。
但這一次,她卻第一次有種無法掌控局麵的感覺。
殺人者,無聲無形。
行蹤者,無跡無蹤。
她緩緩閉上眼,將十七具屍體的死相一一回憶,再次拚湊出死亡前後三刻鐘之內的所有可疑痕跡。
——無入侵痕跡。
——無掙紮。
——無消息走漏。
——殺手,仿佛是空氣。
她睜開眼,低聲道:“不是他無聲,是我們看不到。”
“我們根本不在同一維度。”
而這敵人,她心中已有定名:【無麵】。
傳聞中的第一高手,竟然強到這種可怕的地步。
“他不是在暗中挑刺。”
“他是在……試手。”
玄鴉終於將所有人召回,連最外圍的潛伏探子都一並收攏。
整整兩夜,沒人敢再放人出去。
這並非膽怯,而是——恐懼。
她命人將所有遇害者生前活動畫成圖譜,密密麻麻十數張,鋪滿整個密室地板。
然後她蹲下,撫過紙頁,緩緩吐氣:
“他在一點點,殺光我的眼睛。”
“他不怕我看到他……他是怕我看不到他。”
她忽然一拳砸在地上,紙頁震起,飛舞中,她猛地起身,目光如刀。
“不能再守了。”
她取出一枚玉符,猛地拋入火盆,火光騰起的瞬間,她沉聲吐令:“召‘夜行十子’,即刻入伏。”
“但不設暗哨——全部明伏。”
手下一名乾將愕然:“明伏?豈不等同於自曝?”
玄鴉冷笑:“正因他避暗而獵明,我們便做他‘唯一能看見的靶子’。”
她指向圖譜中央某一點,手指一頓,落下如釘:
“慕容府。今晚起,就是獵場。”
“我做眼。”
“你們做刀。”
“他敢現身……我便要他屍骨無存。”
——
一個時辰後,玄鴉親入慕容府,這裡作為蕭然的臨時行轅。
“殿下。”
“請賜我五十死衛,我欲正麵迎擊‘無麵’。此人不除,我們永無寧日。”
她眼神如炬,話語堅決,宛如已經將生死放入賭桌之上。
蕭然沒有立刻回應。
他靜靜盯著圖譜,指腹摩挲卷角,良久,才低聲問:“你能贏嗎?”
玄鴉苦笑一聲:“不能,隻是……不想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