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武衛校場上塵土飛揚，程處弼仰躺在將台上，麵色慘白如紙。程咬金單膝跪地，粗糙的大手不斷拍打兒子的臉頰："處弼！醒醒！"
李承乾帶著孫思邈匆匆趕到時，校場已圍滿了將士。孫思邈分開人群，三指直接扣上程處弼頸側人迎脈，臉色驟變："心脈紊亂，是過度勞損所致！"
程咬金急得滿頭大汗："這孽障前日與人比試，連開三百石強弓..."
"胡鬨！"孫思邈罕見地動了怒，銀須無風自動，"筋脈已傷，再晚三日，神仙難救！"說著迅速取出金針，"快準備熱水！"
李承乾親自端來銅盆，看著孫思邈將九根金針刺入程處弼胸前要穴。最長的五寸針直入膻中穴，看得周圍將士倒吸涼氣。
"這是"回陽九針"，可救逆挽危。"孫思邈邊說邊撚動針尾，手法快如閃電。漸漸地，程處弼的呼吸平穩下來，眼皮也開始顫動。
程咬金撲通跪下："謝真人救子之恩！"
孫思邈扶起老將軍："令郎需靜養三月。老道再開"生脈散"，用紅參、麥冬、五味子..."說著突然轉向李承乾，"殿下可記得配伍？"
李承乾一怔，隨即會意："紅參三錢補氣，麥冬五錢滋陰，五味子二錢斂肺..."
"善。"孫思邈滿意地點頭，"再加丹參五錢活血化瘀。"
看著昏迷的程處弼，李承乾突然意識到——這套"治未病"的理念，應該儘快推廣到軍中！他轉向程咬金："程叔叔，左武衛可有隨軍醫官？"
程咬金搖頭："隻有兩個懂包紮的老兵。"
"這怎麼行！"李承乾小臉繃緊，"若是戰時..."
孫思邈收針的手頓了頓："殿下所慮極是。老道在民間見過太多將士，非死於戰傷，而亡於後續的潰爛發熱。"
回宮路上，李承乾的腦海中已浮現出一整套軍醫培養方案。他拽了拽孫思邈的衣袖："師父，咱們給十六衛每衛培養兩名醫官如何？"
十月初一的常朝，太極殿內景象煥然一新。大臣們案幾上的茶點換成了各式藥膳：房玄齡麵前是山楂茯苓糕，杜如晦案上是川貝燉雪梨，連魏征都有特製的菊花蜜餞。
李世民看著精神奕奕的群臣，笑道："孫真人的"治未堂"開設半月，諸卿氣色都好了不少。"
房玄齡拱手道："臣服"瓜蔞薤白湯"七日，胸悶大減。昨日還能陪晉王殿下對弈三局。"
杜如晦也道："臣的咳血已止，夜間能安睡三個時辰了。"
長孫無忌摸著胡子補充："臣的脾胃也好多了，昨日竟吃了兩碗飯。"
正議論間，孫思邈在太監引領下入殿。老道今日著了新製的杏黃道袍，腰間懸著李承乾所贈的鎏金藥囊，更顯仙風道骨。
李世民賜座後笑問："真人看朕這些臣子，可能為大唐再效力二十年？"
孫思邈撚須微笑："陛下與諸位大人若能遵醫囑調養，莫說二十年..."話鋒一轉，"不過魏大人需格外注意。"
魏征板著臉："老夫近日按真人囑咐打坐，自覺..."
"肝脈仍弦緊。"孫思邈打斷道，"老道昨日翻閱醫典，發現個新方子。"說著取出一個小瓷瓶，"此乃"逍遙丸"，專治肝鬱氣滯。魏大人每日晨起服三粒，保你..."
魏征接過藥丸嗅了嗅："有柴胡氣味？"
"大人明鑒。"孫思邈笑道，"不過主藥是..."
"是梔子。"李承乾突然接口，"孫道長說過，梔子清三焦火，最適合魏大人這樣的急性子。"
滿朝哄笑。魏征老臉微紅，卻將藥瓶鄭重收入袖中。
太醫署偏院內，三十名精壯士卒整齊列隊。他們都是各衛選拔出來的聰慧士兵，今日起將接受為期半年的軍醫培訓。
李承乾站在台階上，聲音稚嫩卻堅定："諸位將來要救的是同袍性命！孫真人所授，務必牢記！"
孫思邈手持一柄木質短刀，開始演示戰場急救："箭傷需先斷箭杆，再順刃口方向拔出..."他邊講邊在木人上比劃，"金瘡藥要用煮沸的麻油調敷..."
李承乾補充道："各衛還會配發"急救囊"，內有孫師父特製的止血散、退熱丸..."說著展示一個皮質腰包，"就綁在鎧甲內側。"
訓練間隙，程處弼拄著拐杖來探望。這位小將軍恢複得不錯，見到同袍們學習包紮手法，忍不住嚷嚷："給我也留個位置！等我傷好了..."
"處弼兄彆急。"李承乾扶他坐下，"孫師父說，你這樣的傷愈者最適合當教官——親身經曆過，講解更透徹。"
孫思邈聞言頷首："殿下此言大善。老道正想編寫《軍陣急救要術》，需程小將軍這樣的實戰之人為佐證。"
太醫署藏書閣內，墨香與藥香交融。李承乾正協助孫思邈編纂《貞觀君臣養生錄》。案幾上攤開的書稿已有一尺多高，最上麵是剛寫就的"天家調養篇"。
"師父，這段關於父皇頭風的預防之法..."李承乾指著一段文字，"可否加上"五禽戲"的虎戲？那日兒臣見父皇練後，頭痛減輕不少。"
孫思邈欣然提筆補充。正寫著，忽聽李承乾又問："師父覺得，咱們這套"治未病"的理念，能否推廣到州縣？"
老道筆鋒一頓，墨汁在紙上暈開一朵墨花："殿下是說..."
"兒臣查閱過典籍，各州縣病死率是長安的三倍。"李承乾的小臉在燭光下格外認真，"若每州設一"養濟院"，培訓醫官..."
孫思邈突然放下筆，長歎一聲："殿下可知，老道為何最終答應來長安？"
李承乾搖頭。
"非為太醫署藏書，非為煉丹靜室。"老道從袖中取出一封泛黃的信紙，"是為殿下這句"一人之力有限，傳道方能濟蒼生"。"他指向窗外忙碌的醫學生們，"看，這才半年，就有三十顆火種了。"
李承乾順著望去，隻見院中醫學生們正借著月光辨識藥材。有人捧著《神農本草經》對照，有人相互考校穴位，還有人模仿孫思邈的診脈手法...
微風拂過庭前的藥圃，草葉沙沙作響。李承乾忽然明白，自己播下的不隻是一顆醫道的種子，而是一場將改變整個大唐醫療體係的春風。
——上工治未病，可安天下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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