貞觀四年正月,嶺南道進貢的十車稻種運抵長安時,李承乾發現押運官神色異常。他掀開苫布,隻見本該金黃的稻穀上布滿黴斑,散發著一股刺鼻的酸腐味。
"沿途可曾遇雨?"李承乾拈起幾粒黴變的稻種問道。
押運官跪地顫抖:"過長江後連晴七日,隻在潼關遇過晨露..."
太醫署的孫守真剖開稻殼,突然"咦"了一聲。他用銀針挑出些許黑色粉末:"這不是尋常黴變,倒像是人為摻了明礬和醋糟的混合物。"
李承乾眼神驟冷。這種手法他前世在農科院見過——分明是要讓種子在短期內迅速腐敗!他立即命人徹查運輸記錄,發現稻種在荊州換船時,曾被某位"崔觀察"請去驗看過。
"荊州刺史崔元禮,"長孫衝低聲道,"博陵崔氏旁支。"
正當眾人束手無策時,老農周德旺提出個大膽想法:"老漢年輕時見過,嶺南稻種殼厚,或許內裡還有生機..."
李承乾當即決定冒險一試。他們在皇莊辟出半畝暖炕,用溫水浸泡黴稻三日,再混入草木灰攪拌。第七日清晨,竟真有零星嫩芽破殼而出!
"快看這芽勢!"周老漢激動得胡須直顫,"比咱關中的稻種壯實多了!"
李承乾卻盯著那些未發芽的稻種出神。他突然取來《齊民要術》,翻到"水稻篇"指著一行小字:"嶺南稻喜暖,播種前需曝曬三日。"
"我們都被誤導了。"他冷笑道,"有人故意讓稻種受潮發黴,就是怕我們看出這批稻種根本不適合直接播種!"
二月初的大朝會上,一場關於"是否推廣嶺南稻"的辯論激烈展開。
"《周禮》有雲:"種穀必因地利"。"王珪捧著笏板出列,"強行推廣南稻,違背祖宗之法!"
李承乾不慌不忙命人抬上兩個陶甕。一個裝著關中常見的粳米,另一個是嶺南稻米煮成的飯食。
"請諸公品嘗。"太子親手為大臣們盛飯,"這嶺南稻雖粒型細長,但畝產比北方稻高出兩成。"
當反對派還在咀嚼時,他又展示了幾株稻苗:"這是經三次馴化的新種。保留了南方稻的產量,又能耐關中春寒。"
崔敦禮突然發難:"聽聞太子為育種,竟動用將作監打造"暖房",耗費炭薪逾萬斤!"
"比起五姓七望冬日賞梅的溫室,"李承乾微笑反擊,"本宮這暖房還省了七成炭火呢。"
三月播種季,李承乾親自在昆明池畔主持"禦田插秧"。正當他赤腳踩進水田時,岸邊突然傳來驚呼——幾條翻著白肚的死魚正順著灌渠漂來!
"水裡有毒!"孫守真用銀簪試水後驚呼。緊急排查發現,上遊有人向渠中傾倒搗碎的烏頭汁液。
更蹊蹺的是,同日在終南山"代耕幫"的秘密糧倉外,也發現了相同的毒魚。領頭的獨臂老兵張忠盯著魚鰓上的紫色痕跡,突然想起武德七年征討劉黑闥時,曾在崔氏莊園見過這種毒草...
麵對接二連三的破壞,李承乾決定兵行險著。他公開宣布育種失敗,暗地裡卻將稻種分成三路:一路由老兵護送走蜀道入漢中;一路借漕運混入鹽包發往山東;最後一路最精良的種子,竟藏在太醫署的藥囊裡運往洛陽。
"這叫"明修棧道,暗度陳倉"。"他對不解的長孫衝解釋,"我們真正要推廣的不是嶺南原種,而是與本地稻雜交的新品種。"
四月春深時,三個試驗點相繼傳來捷報。最成功的漢中試驗田裡,新稻株比傳統品種高出半尺,穗頭沉甸甸地彎成優美的弧線。
就當稻改初見成效時,長安市麵突然流傳起一種說法:吃嶺南稻會得"腳氣病"注:唐代對維生素b1缺乏症的稱呼)。更詭異的是,確實有部分試種區的農民出現下肢浮腫症狀。
李承乾親自查訪病患,發現他們有個共同點——都把新稻碾得過於精白,而且隻吃稻米不吃雜糧。
"問題不在稻子本身。"他召集太醫署眾人,"《黃帝內經》說"五穀為養",需得編寫《稻麥混食法》..."
就在他伏案編寫食療方子時,窗外突然飛入一支弩箭,將絹布釘在案幾上。箭杆上纏著的紙條墨跡淋漓:"北稻南移,天理不容!"
弩箭釘入案幾的刹那,李承乾本能地側身翻滾。箭尾仍在顫動,第二支箭已破窗而入,深深紮進他方才坐著的蒲團。
"有刺客!"東宮侍衛的呼喝聲此起彼伏。長孫衝一個箭步上前拔劍護住太子,卻見李承乾正盯著箭杆上的紙條出神——那墨跡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的青紫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