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元節,長安朱雀大街的燈謎會上懸著一盞特殊的走馬燈。燈影流轉間,西域商隊的駝鈴、江南漕運的糧船與神機營的火銃圖案交替閃現,引來百姓指指點點——自太子李承乾監國以來,這般將軍器與民生並置的景象,早已不是稀罕事。
此刻東宮崇文館內,李承乾正將一枚刻著北鬥七星的銅符按入沙盤。隨著銅符嵌入,牆壁上的輿圖突然亮起微光,顯露出從安西都護府到安東都督府的隱秘驛道。"這是用波斯琉璃與嶺南珍珠磨成的熒光粉,"他對侍立一旁的阿羅憾說,"以後各軍鎮傳遞密報,隻需在輿圖相應位置塗抹符水,便能顯出字跡。"
粟特青年的眼中閃過驚歎:"殿下,您竟能把波斯的星象術與墨家的機關術結合..."話音未落,窗外突然傳來清脆的玉罄聲——那是弘化公主從吐蕃送來的密信信號。
展開鮫綃帕,上麵用藏漢雙語寫著:"大食使者已抵邏些,言稱願助讚普打造"能燎原千裡的火油"。"李承乾的指尖劃過"火油"二字,想起三年前鬆州之戰時吐蕃人使用的金砂火藥。他突然起身,走到書架前抽出一卷《漢書·西域傳》,在"條支國出弱水、西夜國多石油"處重重畫了標記。
"阿羅憾,"他頭也不回地說,"你還記得都護學堂講過的"陸權海權論"嗎?大食若控製吐蕃的石油資源,不出十年,其兵鋒必至河西走廊。"
正說著,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。劉神威捧著一個密封的蠟丸闖入,須發間還沾著雪花:"殿下,這是從鴻臚寺典客署截獲的密信,用的是五姓七望家傳的"飛白體"。"
蠟丸內的絹書上隻有八個字:"龍潛於淵,其尾在洛。"李承乾的目光驟然一凝。"龍潛於淵"是當年李世民暗中培養玄甲軍時的密語,而"洛"指的是洛陽的含嘉倉——那裡儲存著全國半數的漕糧。他猛地想起上月巡查司農寺時,發現司農卿裴炎的賬冊上,含嘉倉的存糧數目竟比實際多出三成。
"裴炎..."他低聲念著這個名字,想起此人正是河東裴氏的旁支,鬆州之戰中被俘的裴景明正是其族叔。劉神威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,從藥箱裡取出一個磁瓶:"這是屬下從裴炎常喝的藥湯中提煉出的成分,除了尋常藥材,還有大食進貢的"忘憂草"——此草少量服用能安神,過量則會使人記憶模糊。"
李承乾接過磁瓶,瓶底的淡紫色粉末在燭光下微微閃爍。他突然想起弘化公主密信裡的另一句話:"讚普近日常與大食使者徹夜密談,言行舉止似有異常。"難道大食不僅要控製吐蕃的資源,還要操控其讚普?
"備馬!"他突然下令,"去含嘉倉。"
當李承乾帶著神機營趕到洛陽時,已是三更時分。含嘉倉的守將見到太子儀仗,竟以"夜深倉門已鎖"為由阻攔。阿羅憾上前一步,手中火銃直指守將咽喉:"我等奉太子令搜查,誰敢阻攔,以通敵論處!"
倉門打開的瞬間,一股濃烈的黴味撲麵而來。李承乾舉起熒光棒照亮糧囤,隻見上麵覆蓋的新麥下,竟是早已黴變的陳糧。更觸目驚心的是,倉房角落堆放著數十個刻著大食星月紋的陶罐,裡麵裝的正是弘化公主所說的"火油"。
"把守將和管事全部拿下!"李承乾厲聲喝道。就在此時,地麵突然傳來輕微的震動。他衝出糧倉,隻見遠處的洛水之上,數十艘偽裝成漕船的船隻正朝著河口駛去,船舷上隱約可見裴氏的族徽。
"追!"他翻身上馬,卻聽見身後傳來劉神威的驚呼:"殿下小心!糧倉下麵有地道!"
轉身望去,隻見剛才被拿下的守將掙脫束縛,跳進糧倉角落的暗門。李承乾緊隨其後,沿著濕滑的石階向下,儘頭竟是一間寬敞的石室。石室中央的石台上,擺放著一個巨大的銅盤,盤上刻著波斯星象圖,而圖中"心宿二"的位置,插著一支雕著五姓家徽的箭矢。
"這是大食的"星象兵棋"!"阿羅憾的聲音帶著顫抖,"他們用星宿位置推演戰局,心宿二對應洛陽,箭矢指向含嘉倉,說明..."
"說明他們打算燒毀糧倉,製造民變!"李承乾猛地拔出箭矢,隻見箭杆上刻著一行極小的梵文:"當火星與心宿二合時,狼將出淵。"他想起現代天文學知識,火星與心宿二合相的日子,正是三日後的二月初二。
回到長安時,太極殿的早朝已近尾聲。李承乾闖入時,正聽見司農卿裴炎奏報:"含嘉倉存糧充足,足以應對春荒..."
"夠了!"李承乾將黴變的麥粒與大食陶罐摔在殿上,"裴炎,你可知罪?"
朝堂瞬間死寂。裴炎臉色煞白,卻仍強作鎮定:"殿下何出此言?此乃吐蕃奸細栽贓陷害!"
"栽贓?"李承乾冷笑一聲,示意阿羅憾呈上星象銅盤,"你與大食勾結,在含嘉倉囤積火油,意圖在火星合心宿二之日縱火,引發民變,再嫁禍吐蕃,是也不是?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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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炎的瞳孔驟然收縮,卻突然跪倒在地:"陛下明鑒!太子殿下手握兵權,如今又私闖糧倉,分明是想借機鏟除臣等世家!"
此言一出,朝堂上頓時議論紛紛。李承乾知道,這是五姓七望慣用的伎倆——將國事之爭汙蔑為黨同伐異。他正欲反駁,卻聽見李世民的聲音從龍椅上傳來:"承乾,你說裴炎勾結大食,可有實證?"
父親的語氣平靜,眼神卻銳利如刀。李承乾想起六年前鬆州之戰後,父親曾對他說:"對付世家,不能隻靠雷霆手段,要學會用他們的規則打敗他們。"他深吸一口氣,從袖中取出一卷文書:"這是鴻臚寺記錄的大食使者入境名單,其中有三人的名字,與裴氏家廟的供奉名單重合。"
李世民接過文書,目光在名單上掃過,突然停在一個名字上:"阿羅憾?"
殿上的粟特青年猛地抬頭。李承乾心中一緊,卻見父親將文書遞給侍立一旁的弘化公主——她如今已是大唐的金城長公主,常居長安參與朝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