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鯉聞著那屍體傳來的甜膩香味,再配合著江叔的講述,滑膩的惡心感從胃裡湧上喉頭,差點沒嘔吐出來。
“再看這根樁上,”江叔挪步,指向旁邊另一具倒吊得筆直、形態還大致保留著成年男子輪廓的蠟封屍骸。
這具屍體外表的蠟殼顏色暗沉發黑,燭火熏烤的痕跡尤為陳舊。
“乙亥年的事了。”
“這是族裡您該叫三伯的一位。學問本事不大,野心卻是不小。”
“那次竟起了異心,想偷了秘術去京城找高人擺脫主支,老太爺怎能容他?”
江叔搖了搖頭,語氣裡沒有絲毫波瀾。
“隻說他暴病瘋癲傷人,需請‘祖油’鎮魂,於是在這裡‘點了’快二十年了,油膏穩定,他的燭火最是省心,安安靜靜的。”
江叔說著“安靜”二字,仿佛在誇讚這具屍體很乖巧一樣。
季鯉還震驚於江家主支對於旁支的如玩物般,荒誕的處理態度中,江叔又走到了一處地方。
那裡掛著一排三具緊挨著、蠟封程度相仿的屍骸。
“這是您的一位叔公和兩位叔祖,論起來是老太爺的兄弟一輩。”
“大約是道光年間吧,府上分家產鬨得有些不成樣子。”
“幾房的人爭執不休,火氣大了點,祠堂裡動起手來,打翻了老太爺敬祖的那碗清茶......唉,本是家務事,老太爺念著親情本想小懲大誡,結果三人一時衝動說了不該說的話......什麼‘挖將軍墳’、‘告官掀桌’之類的渾話......這便無法了。
“親兄弟,骨肉相連,更該成全他們長伴祖宗身邊的孝心......”
江叔的話戛然而止,不再細說,但季鯉已經明白了這幾人的結局。
“還有更久遠些的......”江叔的視線投向蠟池深處光線最昏暗的角落,那裡幾具蠟封屍骸幾乎與漆黑的石壁融為一體,隻能看到灰白輪廓。
“那幾位......算是您的曾祖輩了,有的是壽終正寢按舊製封進來的,也有......”江叔停頓了一下,繼續補充“......如少爺您曾叔祖般,在老太爺年輕時同老太爺‘爭過位置’的......拿燈油點著,能讓他更安穩,安靜些。”
江叔為季鯉介紹完了這幾具蠟屍,仿佛在平靜地陳述一段塵封的檔案。
“好了少爺。”
“隻要您遵守族規,繼承家業。”
“未來的您就不會到這兒來的。”
江叔的話語裡第一次帶上了對季鯉的警告,似乎是早上季鯉強迫江念近過繼的事情,導致了這一敲打。
“好了,時候也不早了,少爺您該去為老太爺守靈了。”
“老奴等下來為長明燈添油。”
江叔說著似乎打算開始做些什麼事情。
季鯉點了點頭,將洞內的一切再次記在“書屋”後,慢步離開了這充斥著甜膩異香,令人犯惡心的洞穴。
推開門的刹那,他終於沒忍住乾嘔了幾聲,接著扶著石壁,如獲新生般大口呼吸著山間的新鮮空氣。
這種感覺就像是吃了一堆肥膩酸臭,混著不明白色顆粒的劣質肥豬肉後,突然喝了口加了冰塊的青檸水一般。
“看來這個作品閱讀失敗的結局之一,就是留在裡麵,成為鐵鎖吊著的‘相親相愛一家人’中的一員。”
季鯉思量著,看了眼天色,迅速趕回了府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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