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鯉在棺材掀飛的瞬間,就聞到了那股味道。
和初來那晚“吃飯”時濃烈的香味不同,這種味道很複雜,先是一股甜膩如脂的蠟香,如陳年香灰混了蜜油湧入鼻間。
但後調卻突然變化,從這甜裡猛地透出極臭的腐氣,膩甜裹著屍臭,毒蛇般鑽髓而入呼吸道。
“洞裡的部分蠟屍,哪怕有的掛了快百年,也沒有一絲臭味傳出。”
“老太爺怎麼才放進棺材內幾天就有臭味了?”
季鯉無視了剛剛棺材板的巨大響動,看上去絲毫不擔心那邊的情況,反而思考起了發臭的原因。
剛來的那夜老太爺入棺時,季鯉在祠堂門口被江叔勸去喝水,所以錯過了入棺的儀式,也就不知道江叔有沒有在棺材內放了什麼其他的東西。
“要不過去看看?”江念近突然提出了建議,“看看那老東西屍變到什麼程度了。”
“移動燈油消耗會更快。”
季鯉回應。
他明白江念近的意思,二人因防止窗外鬼影和壁畫鬼影,必須保持著雙手圍繞長明燈,而江老太爺的屍體又在長明燈所在的供桌後,如果要看的話,必須帶著長明燈一起移動。
“沒事。”江念近說著,就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瓶子,迅速倒入了長明燈裡。
長明燈遇油,原本到了半夜,變得有些微弱的火苗立刻恢複成了剛入夜時的樣子,充滿精力地躍動起來。
“拿關村那小孩屍體煉的,算是劣質版本,比不上祖傳秘方的‘淨油’。”江念近自顧自地解釋,“你那天分屍的手法很不錯,但畢竟經驗不足,浪費了好多寶貴的地方。”
“若是我把關村那孩子拿去煉油,就取膏肓穴下三寸的脊脂,新屍的水氣重,但童子的命門油清透如蜂蠟。”
“你剖他琵琶骨時割太深,兩腋下掛的雪脂囊全糟蹋了,醫典叫‘天井脂’,拿蚌殼刮下來用雪水湃著,臘月裡凍成玉扣子,夏日剖開熬膏藥用來貼骨養體也可以。”
江念近越說越來勁,像是談到了自己喜歡的領域,和季鯉一樣無視了江老太爺的那的動靜,滔滔不絕起來:
“最可惜是囟門頂那窩活油。”
他說著舌根輕咂了一聲,像在嘗蜜餞一般津津有味。
“三歲左右小兒的囟骨軟似新蒸年糕,掀蓋挑出未凝的腦脂,浸在七錢龍腦並三錢沉水香裡,九曬九蒸就成了‘玉髓膏’。
“前朝南疆某位王爺的世子夭折時,就是用這油塑了他屍身麵容,到今歲整三百二十年,燈下瞧著還跟活人腮頰似的透紅呢。”
他最後對著季鯉輕歎了口氣:
“你們江家最重視對屍體的利用率。”
“要是讓江宗濂知道你這麼浪費屍體,可要罵你不肖子孫了。”
江念近的話語剛落,不知道是不是被冷落無視多次,江老太爺的棺材內突然又發出了一陣響動。
“哢呲哢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