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後就是披著江念近血肉的金玉魁,在昨晚守靈前,假惺惺地“指引”李二柱留在江府門前的戲棚子裡等死。
“為了你的安全”。
這輕飄飄的一句話,既在季鯉麵前賺取了為他安全著想的好感,又不動聲色地將李二柱這枚礙眼的小棋子,精準地推向了屍饕必經的死亡點。
若是李二柱稍微傻一點,死前都會認為是“江念近”或者季鯉在算計他,到死也不會懷疑到金玉魁頭上,而是恨著季鯉或者“江念近”。
一石二鳥。
“真是好手段。”
季鯉越發覺得金玉魁為人的陰險,對這老鬼的行事風格,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悟。
視人命如草芥,尤其視李二柱這等底層螻蟻,更是可以隨意碾死、毫無價值的塵埃。
然而。
季鯉的嘴角,緩緩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,帶著一絲悲憫的敬意:
“但金玉魁......你這盤踞在陰謀和算計陰影裡的老鬼,也絕不會想到......”
“你眼中這隻隨手就能碾死、連名字都懶得記住的螻蟻,這隻卑微到泥土裡的車夫......”
“他在踏入你為他預設的死亡前,用儘最後的氣力,在汙泥裡,狠狠反咬了你一口。”
季鯉歎了口氣。
李二柱,這個掙紮在亂世最底層的漢子,也許他卑微如塵土,也許他帶著些許市儈,但他有著屬於草芥的清醒與決絕。
那天睡不著的夜裡,他看透了金玉魁的偽善,嗅到了死亡的臨近。
他沒有哭嚎,沒有哀求,甚至沒有試圖逃跑。他選擇了最沉默、也最狠厲的反擊方式——用自己注定消逝的生命,作為墨汁,用那遺言的紙條,作為墓碑,刻下了指向金玉魁所作所為的墓誌銘!
“他留下的,不是乞憐,不是怨恨......”季鯉嘴上默念,聲音低沉,“而是證據,足夠我徹底確定你金玉魁早就換進了江念近身體裡的鐵證。”
這證據,如此微弱,如同風中殘燭;卻又如此沉重,承載著一個卑微生命最後的尊嚴與怒火,一個小人物絕境中的反抗。
螻蟻撼樹,固然可笑。但螻蟻以身為薪,燃起的星火,有時......亦能燎原。
而這點星火,將在季鯉這個添柴者的幫助下,愈燒愈旺。
季鯉閉上眼,仿佛又看到李二柱挖坑時,那害怕又努力,佝僂又挺直的背影;收錢袋子時,那欣喜又擔憂,輕鬆又沉重的眼神。
這份屬於泥土的尊嚴,讓季鯉在這片被邪祟和陰謀籠罩的江府中,感受到了一絲悲壯而灼熱的力量。
“所以現在——”
季鯉緩緩睜開雙眼。
“你算計了我那麼久,也該我來落子出招了。”
他從長長的跪姿中起身,推開了祠堂的大門。
光照了進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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