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二十分鐘後,敢追懷遠少爺的,死。”
......
江叔又擰下了一個人的頭顱。
那動作乾脆利落,絲毫不拖泥帶水,仿佛隻是拂去衣襟上的一點灰塵。
粘稠的血液順著斷裂的脖頸滴落,在他腳下的岩石上濺開一朵暗紅的花。
他隨手將那顆猶帶驚駭表情的頭顱丟開,任由它滾落山坡,發出沉悶的磕碰聲。
做完這一切,他才緩緩抬起頭,目光平靜地投向遠處——江府正門的方向。
此刻,他正與最後剩下的幾十個戲班子成員,一同置身於江府後山的一處高地上。
這裡視野開闊,能清晰地看見這一路上如同地獄繪卷般的景象:
除去乾乾淨淨的江府門前,從山下延伸到這裡,斷肢殘骸散落各處,破碎的兵刃、熄滅的符籙灰燼、以及被巨力轟碎的石頭,共同顯露出方才那場短暫而慘烈屠殺的痕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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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製造了這片修羅場的人,就站在高地邊緣。
他身上那件象征著“重大日子”的唐裝,此刻沾滿了大片大片的暗紅血漬,有些是他自己的,更多的是敵人的。
左肩處布料撕裂,露出下麵虯結的肌肉和一道皮肉翻卷、深可見骨的爪痕,鮮血正緩緩滲出,染紅了半邊衣袖。
他的臉上也有幾道血痕,花白的頭發略顯淩亂,幾縷被汗水與血水黏在額角。
但這一切,都無法掩蓋他佝僂身上散發出的恐怖壓迫感。
他站在那裡,腳下是數具扭曲變形、死狀淒慘的屍體,還有更多痛苦呻吟、失去戰鬥力的戲班子成員癱倒在他周圍,形成了一個血腥的隔離帶。
“這...這老瘋子......”一個戲班子成員牙齒咯咯打顫,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,聲音充滿了深入骨髓的恐懼。
沒有人附和,也沒有人敢動。
哪怕江叔此刻看起來傷痕累累,氣息不穩,高地上剩餘的這幾十人,竟無一人敢再向前挪動哪怕一步!
更彆說衝下高地,去追擊那個看起來毫無戰鬥力的目標。
沒有人敢再試探,用自己的性命去驗證這位江家老管事口中那句“敢追懷遠少爺者,死”的真實性。
因為就在片刻之前,他們親眼目睹了,那些留在江府門前的同伴——那些平日裡同樣身懷絕技、手段狠辣的同僚們。
他們是如何在短短時間內,被這個看似行將就木的老者,以一種近乎“閒庭信步”的姿態,如同收割麥草般無情地殺死。
二十分鐘,僅僅二十分鐘,留在“死地”的所有人,無一例外,儘數伏誅。
一個不留,說到做到。
“你們做的不錯。”
金玉魁那陰柔的聲音突然從山林中傳了出來。
他揮著扇子,緩緩踱步而出:
“江管事,不知道現在年邁氣血流失後的你,還有沒有當年雙拳打穿北京十八家武館的實力呢?”
他話音落下的瞬間,身後的密林裡,如同鬼魅般無聲地浮現出數百道身影。
他們是戲班子在縣城乾活的數百人,此時全都被金玉魁召喚來了這裡。
金玉魁嘴上輕蔑,但行動上還是對江叔忌憚無比。
然而,江叔對身後的動靜恍若未覺。
他佝僂的身形對著那兩扇烏漆正門,渾濁的目光穿透稀薄的晨霧,鎖在門扉之上,仿佛在等待著什麼。
季鯉的身影,恰好在這時推開了那扇沉重的烏漆大門,走了出來。晨光落在那年輕的身影上,帶著一種與高地血腥格格不入的平靜。
他背對著身後的人,自顧自道:
“我記得少爺小時候,最害怕一個人走這條下山道,所以每次少爺下山,若是沒人,都是我陪著他的。”
“可惜這最後一次,終究還是要他自己走了。”
江叔無聲地歎了口氣,轉過身來。
他猛地吸了一口氣!
那動作仿佛要將這天地間最後一口生氣都納入肺腑。
一股磅礴的氣息,如同沉睡的火山驟然噴發,猛地從他乾癟佝僂的軀殼深處散發開來。
“嗬?!”金玉魁臉上的玩味笑容瞬間僵住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驚駭!他手中輕搖的折扇“啪”地一聲死死合攏!
“你!”
他失聲低呼。
“你這是在燃燒你僅剩的陽壽?”
“隻為換這片刻的回光返照?”
“嗯。”
江叔淡淡地應了一聲,帶著絕無僅有的死意,雙目殺機如沸。
“我還是那句話,敢追懷遠少爺的,死。”
山風呼嘯間。
他的身影不再佝僂如枯枝,而是挺拔如蒼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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