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神俯身,與錦覓一同撿拾散落在地的貢品瓜果。而潤玉和月瑤、李蓮花三人則隱在了暗處,繼續觀察著事態的發展。
“你……可會召水?”水神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。
錦覓聞言,當即凝神靜氣,指尖微微抬起。雖體內舊傷未愈,周身卻已泛起淡淡水汽,轉瞬之間,天際竟飄起了細碎的雪花。
“我、我能召雪!”錦覓又驚又喜,眼底閃爍著興奮的光。可話音未落,她便身子一軟,因靈力透支暈了過去。
水神扶住她,眉頭緊鎖——這水屬性的靈力,分明與尋常花精不同。
再想起方才芳主們對這小小“葡萄精靈”異乎尋常的緊張,疑心更重。
“錦覓的真實身份,還請諸位芳主明示。”
水神轉向一旁的芳主們,語氣鄭重,“她與梓芬太過相似,偏又自稱葡萄。她自出生便由你們照料,如今能解這謎團的,唯有諸位。”
一位芳主輕哼一聲:“水神大人連自己的事都拎不清,反倒來問我們?”
另一位芳主歎了口氣:“我原說錦覓這迷糊性子是天生天養,如今看來,竟是有源頭的……”
“源頭”二字如驚雷入耳,瞬間勾起水神塵封的記憶——那些與先花神梓芬共度的、笑靨如花的時光。
他猛地低頭看向懷中昏迷的錦覓,眉眼間那抹熟悉的輪廓,與記憶深處的身影漸漸重合。
原來……她竟是他與梓芬的骨肉。
當年,先花神與尚是二殿下的天帝曾有過一段烈火烹油般的愛戀,那時的情意熾熱純粹,以為能抵得過歲月漫長。
誰知,天帝終究為權勢迷了心竅。
他背棄了往日情分,轉身選擇與鳥族族長荼姚聯姻——有了鳥族的支持,他果然順利登上了天帝之位。
可坐穩那至高無上的帝位後,他對先花神卻仍是念念不忘,一次次借著舊日情分糾纏。在先花神的斷然拒絕下,他竟不顧半分昔日情分,強行占了她。
先花神萬念俱灰,心如死灰。
她隻身奔赴忘川,想飲下那能斷情絕念的忘川水,徹底斬斷與天帝的所有牽扯,卻被聞訊追來的天帝死死攔了下來。
她求死,天帝不許;最終,被他強行帶回天界,囚於棲梧宮,從此再無半分自由。
可先花神心中牽念的,從來都不是這位負心的天帝,而是水神洛霖。
早在天帝為權勢背棄她時,是溫潤如玉的水神始終默默相伴左右,陪她度過最灰暗的日子。兩人早已互生情愫,暗定了終身。
天帝見二人情根深種,那份被冷落的妒火在心中熊熊燃燒。他竟順勢下旨,為水神指婚於同門的風神臨秀。
他特意讓先花神聽到這一切,妄圖以此斷了她的念想,也斷了水神的後路。
“洛霖心中早有所屬,”水神一身傲骨,凜然抗旨,“縱使不知她心意如何,洛霖也早已決定,此生非她不娶。”
“朕為你與臨秀賜婚,不僅是朕的意思,”天帝臉色一沉,搬出大義相逼,
“眼下六界動蕩,水神與風神同出一脈,聯姻方能穩固天界根基,鼓舞眾仙士氣。你敢抗旨嗎?”
哪怕被削去神籍,貶為凡人,水神也決意要與先花神相守。風神臨秀性情通透,深知水神心意,亦在一旁懇請天帝收回成命。
先花神在暗處聽得水神這番剖白,早已心潮翻湧,淚水無聲滑落。
待眾人散去,天帝鬆開了對她的禁錮,她幾乎是立刻追了出去,想尋水神說些什麼,不想卻被天後荼姚半路攔下。
天後本就因天帝為權勢才娶她而心懷怨懟,多年來更是將先花神視作眼中釘、肉中刺。
如今聽聞天帝竟動了要納先花神為側妃的念頭,更是恨得咬牙切齒。
她當即引動琉璃淨火,將先花神困在誅仙台旁的懸崖之巔,眼中殺意畢現,誓要取她性命。
萬般無奈下,先花神望著身下雲霧翻湧的深淵,閉上眼縱身躍下。後來芳主們尋到她時,她已身受重傷,氣息奄奄。
而當年水神拒婚後,曾特意來花界探望先花神。可那時的她,已被天後的琉璃淨火重傷,自知時日無多。
為了讓水神徹底死心,她狠下心腸,謊稱自己心中從未有過他,自始至終隻愛天帝一人,勸他回去與風神成親。
絕情的話,字字如刀。水神滿心失望,悵然離去。
他哪裡知道,那些傷人的言語背後,是她用最後力氣藏起的深情——她隻想讓他忘了自己,與風神安穩相守共度一生。
水神望著錦覓蒼白的小臉,眼底翻湧著對先花神的刻骨思念——那朵曾綻放在他心頭的蓮,怎會輕易被歲月衝淡?
如今真相如利刃剖開迷霧,天後那毒婦的惡行昭然若揭,害了先花神不算,還讓他們的女兒錦覓在水鏡中孤苦四千年。
他攥緊的拳骨泛白,指節咯吱作響,恨不得即刻闖上天宮。
可先花神臨終前那句“莫要冤冤相報”總在耳畔回響,終究隻能按捺下殺意,轉而將所有護念都係在錦覓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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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指尖撫過錦覓腕間,靈力探入時卻猛地一滯——除了伽藍印這道抑製修為的封印,竟還藏著另一道神秘禁製。
芳主垂眸輕歎,隻說是先花神為護錦覓擋災所設,絕口不提那是顆鎖心斷情的隕丹。
話音未落,錦覓忽然蜷起身子,體內真氣如脫韁野馬般橫衝直撞,芳主們急得束手無策,花瓣狀的仙力縈繞周身卻毫無用處。
水神急忙上前施法,冰涼的水汽順著指尖注入錦覓經脈,卻在觸及那股熾烈的火陽之氣時驟然凝住。
“好強的火陽之力!”
他眉頭緊鎖,掌間水花翻湧得愈發急促,“是誰渡了這麼多靈力?再晚片刻,她的仙身怕是要被這股陽氣焚儘了!”
卻不知錦覓的靈力來自天帝,錦覓此前在天界暴露了真容,她的容貌讓天帝想起了先花神,碰巧當晚錦覓做夢,就入了天帝的太虛幻境。
天帝回想起他初次見到先花神,先花神步步生蓮回眸一笑間美得不可方物,可自從先花神逝去,天界再無任何春色。
先花神與他在一起九萬年也未笑過幾次,如今在幻境中天帝越發覺得錦覓容貌與先花神一般無二。
天帝讓錦覓幫他種些青蓮,錦覓信手一揮,種子撒下,青蓮成片盛開,以此表示她對天帝思念故人的勸慰之情。
此時的錦覓尚且不知她就是先花神之女,天帝也遺憾先花神恨他至深,竟沒告訴錦覓她的親生父母是誰。她也隻以為天帝是對先花神思念過甚。
錦覓想向天帝討要一些靈力,便趕緊離開幻境。沒想到天帝如此慷慨,給了她五千年靈力,卻不曾想這靈力險些要了她的命。
錦覓醒來後得知火陽之力對自己的性命有損,她這才坦白是天帝提她的元神去了太虛幻境,五千年的火陽之力是天帝所贈,水神必須儘快帶錦覓去找天帝將靈力取走。
暗處的雲層裡,月瑤聽著內裡水神和錦覓的對話。
她眉梢幾不可察地輕輕挑了挑,眼底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——有對那份親情的觸動,也有幾分對後續糾葛的了然。
身側的李蓮花不知何時已摸出個酒葫蘆,那葫蘆周身泛著溫潤的包漿,一看便知是常年摩挲的舊物。
月瑤瞧得真切,心中便明了,定是方才水神與錦覓的互動,勾起了他心底的念想。
“是想起師父師娘了?”她的聲音很輕。
李蓮花指尖的動作頓了頓,隨即又恢複了慢悠悠的節奏,他輕聲應道:
“嗯,看水神對錦覓那樣子,就忽然想起師父師娘了。還有那些……走了的朋友。”語氣裡沒有濃重的悲戚,卻帶著一種時光沉澱後的悵然。
月瑤握著他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些,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傳遞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