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小胖把補光燈調了三次,才讓光線正好落在阿凱手裡的三七上。直播間的背景是塊藍布,上麵彆著張仁濟堂的藥圃照片——薄荷和當歸長得正盛,葉片上的水珠還沒乾。“凱哥,表情自然點,就當給小棠她們講藥呢。”趙小胖舉著手機支架,鏡頭裡的阿凱穿著白大褂,領口彆著個紅景天形狀的徽章,是林晚秋特意給做的。
阿凱深吸口氣,指尖在三七根莖上蹭了蹭。這兩株三七是今早從藥圃挖的,還帶著濕土,左邊那株圓胖,斷麵切開是灰綠色,隱約能看到放射狀的紋路;右邊那株瘦長,斷麵發黃,邊緣有圈深色的環。“家人們看清楚,”他舉起兩株三七對著鏡頭,聲音比平時高了點,“左邊是正品三七,斷麵有菊花心——像朵沒完全撐開的花;右邊是土三七,有毒,斷麵發黃,還帶著環紋,千萬彆認錯。”
小棠站在旁邊,手裡攥著包棉簽,手心的汗把包裝紙都洇軟了。她是負責遞工具的,剛要把放大鏡遞給阿凱,就聽見趙小胖喊:“小棠姐,鏡頭掃到你了,笑一個!”她慌忙揚起嘴角,耳朵尖卻紅得像熟透的櫻桃。
彈幕突然刷得快起來:
“這三七看著差不多啊,菊花心這個比喻好記!”
“土三七真有毒?我奶奶去年挖過類似的泡酒……”
“醫生手上的徽章好特彆,是紅景天嗎?”
阿凱看到“土三七有毒”的留言,趕緊把兩株三七的斷麵湊得更近:“土三七裡有吡咯裡西啶生物堿,會傷肝,千萬彆泡酒、燉湯。正品三七嚼著先苦後甜,回甘很明顯;土三七嚼著發麻,刺舌頭——記不住樣子,記味道也能避坑。”他說著真咬了一小口正品三七,眉頭先皺了下,很快舒展開,“你們看,現在舌根就有點甜。”
小棠遞過水杯時,指尖不小心碰到阿凱的手背,兩人都愣了下。阿凱咳了聲,順勢從竹籃裡拿出當歸——歸頭、歸身、歸尾用棉線捆著,分得整整齊齊。“有家人問當歸頭和尾的區彆,”他把當歸舉起來,鏡頭裡能看清歸頭的圓胖和歸尾的尖細,“當歸頭像小拳頭,補血最管用;當歸身像小手指,養血為主;當歸尾像小釘子,破血力強。就像家裡的剪刀,圓頭剪布,尖頭剪線,各有各的用處。”
他忽然想起什麼,從口袋裡掏出《認藥筆記》翻開,紙頁上有幅手繪的當歸圖,歸頭部位用紅筆標著“油點密,阿魏酸多”。“這是我畫的對比圖,”他把筆記本對著鏡頭,紙頁邊緣還沾著點藥粉,“買的時候看歸頭油點多不多,油點密的才好。”
“阿凱哥,有人問薄荷怎麼驅蚊!”趙小胖突然喊。小棠心裡一動,拿起旁邊的薄荷枝,這是她今早剛摘的,葉片上的絨毛還看得清。她深吸口氣,走到鏡頭前,聲音有點抖卻很清楚:“大家看,薄荷葉子背麵有小絨毛,這是腺鱗,裡麵藏著薄荷腦。一揉就有清涼味,這就是驅蚊的秘密。”
她學著蘇懷瑾教的樣子,輕輕揉了揉葉片,湊近鏡頭:“夏天摘點薄荷泡水裡,擦席子、擦胳膊,蚊子就不愛靠近了。《本草綱目》說薄荷‘辛涼,清利頭目’,這清涼味就是它的本事。”
彈幕裡突然冒出來一串“可愛”:
“小醫生好認真,還講《本草綱目》!”
“我家陽台種了薄荷,原來這麼用!”
“求講枸杞!怎麼分硫磺熏的?我媽總買錯!”
小棠看著“求講枸杞”的留言,忽然不緊張了。她想起阿凱辨硫磺枸杞時的樣子,轉身要去拿枸杞,被阿凱按住手:“下次再講,今天先把三七和當歸講透。”他對著鏡頭笑了笑,“大家有什麼想問的,記在評論區,我們下周專門講‘硫磺枸杞鑒彆’,保證講細點。”
直播結束時,趙小胖舉著手機喊:“破500萬了!留言99+!”阿凱正把三七放回竹籃,聞言愣了下——他原本以為能有10萬觀看就不錯。小棠湊過去看後台,有條留言被頂到最上麵:“以前覺得中醫老氣,都是老爺爺才看。現在看你們講藥材,比看網紅帶貨有意思多了——能學到東西,還能避坑,這才是年輕人該追的星!”
“瑾姐說‘傳承要讓人看得懂、願意學’,”小棠指著那條留言,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,“原來直播也能當傳話筒。以前覺得認藥是自己的事,現在才知道,能讓更多人學會辨真假,也是本事。”
阿凱把網友的問題記在筆記本上,筆鋒比平時用力:“枸杞鑒彆、天麻真假、薄荷用法……都記下來,下次按這個講。”他忽然想起剛才講當歸時,鏡頭裡一閃而過的藥圃照片,“下次把藥圃的薄荷摘點過來,讓大家看清楚腺鱗。”
藥坊的門被推開時,正好飄進來陣當歸香。蘇懷瑾手裡端著兩碗薄荷茶,剛從後院藥圃回來。“聽小胖說你們播得不錯?”她把茶遞給兩人,茶湯清亮,飄著兩片薄荷葉。
阿凱接過茶,指尖碰到碗沿的涼意,忽然覺得這直播像碾當歸——剛開始生澀,慢慢找到節奏,最後藥香能漫得很遠。小棠喝了口茶,薄荷的清涼從舌尖竄到喉嚨,她低頭看了看手裡的《認藥筆記》,剛才直播時翻開的那頁,當歸圖旁邊還空著塊地方,她想了想,提筆寫:“科普也是傳承——讓更多人知道藥的好,才是真的沒白學。”
窗外的陽光斜斜照進來,落在筆記本上,把“傳承”兩個字照得很亮。趙小胖還在興奮地算播放量,阿凱在整理下次直播的藥材清單,小棠在給薄荷澆水——藥香混著直播的餘熱,像在說:傳承從不是固定的樣子,能讓人願意靠近、願意學的,就是最好的樣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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