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冷宮殘燭
淑妃被廢為庶人的第三日,毛草靈踩著薄霜去了冷宮。
宮牆深處的角樓早沒了往日的精致,朱漆剝落的窗欞糊著發黃的紙,風一吹就簌簌作響。淑妃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舊衣,正坐在小板凳上擇著凍得發硬的青菜,見她進來,手裡的菜梗“啪”地斷在地上。
“你來做什麼?看我笑話?”淑妃的聲音嘶啞,曾經顧盼生輝的眼睛此刻隻剩紅血絲,鬢角竟生出幾縷白發。
毛草靈示意阿竹把食盒放在桌上,裡麵是剛出爐的羊肉羹,還冒著熱氣。“天涼了,喝點熱的。”
“不必假好心!”淑妃猛地掃開食盒,青瓷碗摔在地上,滾燙的羹湯濺在她手背上,她卻像沒知覺似的,“我落到今天這個地步,不都是拜你所賜?若不是你這個冒牌貨蠱惑陛下,我怎會……”
“我是不是冒牌貨,你父親比我清楚。”毛草靈蹲下身,撿起一片碎瓷,“當年你父親力主從青樓選替身,不就是覺得我身世不明,日後好拿捏?隻是他沒算到,陛下會動真心。”
淑妃的臉色瞬間煞白,嘴唇哆嗦著:“你……你胡說!”
“我是不是胡說,你心裡有數。”毛草靈站起身,目光掃過牆角那盆枯萎的冰肌玉骨——想來是淑妃被廢時,拚死從汀蘭水榭帶出來的,“那花確實能映人心,可惜你映出的,隻有嫉妒。”
淑妃突然撲過來想抓她的頭發,卻被阿竹死死按住。她掙紮著哭喊:“我不甘心!我是丞相之女,生來就該母儀天下!你憑什麼?憑你會那些勾欄院裡的伎倆?”
“憑我知道,後宮不是戲台。”毛草靈的聲音冷了下來,“你以為把迷情散藏在香料裡,就能讓我失儀?卻不知那香料混著冰肌玉骨的汁液,會催生出致幻的煙氣,不僅害我,更可能傷及陛下。若不是我撞翻香爐,此刻你早已是階下囚。”
淑妃的哭聲戛然而止,難以置信地瞪著她:“你……你早知道?”
“我在青樓見多了陰私伎倆。”毛草靈淡淡道,“隻是沒想到,堂堂相府千金,用的手段比老鴇還下作。”
她轉身往外走,走到門口時又停下:“你父親很快會來看你,告訴他,禦書房的琉璃燈,不是我揭發的。”
淑妃愣在原地,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寒風裡,突然癱坐在地上,捂著臉無聲地哭起來。地上的羊肉羹冒著最後一絲熱氣,很快就被寒氣凍住,像塊凝固的血。
二、丞相的試探
三日後,丞相果然進宮了。隻是他沒去冷宮,而是遞牌子求見毛草靈,說有“家女舊物”要轉交。
毛草靈在偏殿見了他。這位權傾朝野的老臣穿著件藏青色朝服,鬢角微霜,眼神卻銳利如鷹,落在她身上時,帶著審視與探究。
“宸妃娘娘近日安好?”丞相拱手行禮,動作標準卻疏離。
“勞丞相掛心,托您的福,還活著。”毛草靈端起茶盞,指尖劃過溫熱的杯壁,“不知丞相要轉交什麼舊物?”
丞相從隨從手裡接過一個錦盒,推到她麵前:“這是小女入宮時帶的平安扣,如今她身在冷宮,臣想著……讓娘娘代為保管,也算全了父女情分。”
錦盒打開的瞬間,毛草靈的瞳孔微縮——那平安扣是暖玉所製,玉質溫潤,隻是上麵纏著的紅繩有些眼熟,竟和她穿越時手腕上戴的那條一模一樣。
“這紅繩……”
“是小女自己編的,說是什麼‘同心結’。”丞相的目光緊緊盯著她,“娘娘看著眼熟?”
毛草靈心頭一凜。她穿越那日,手腕上的紅繩在車禍中被扯斷,難不成這世上真有如此巧合?還是說,丞相查到了什麼?
“許是宮中女子都愛編這個吧。”她不動聲色地合上錦盒,“淑妃的東西,還是請丞相自己收著吧。我與她雖無深仇,卻也談不上交情,不敢代收。”
丞相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:“娘娘倒是坦誠。隻是不知娘娘可知,那琉璃燈裡的化骨水,並非臣所放?”
“哦?那丞相覺得,是誰放的?”
“依臣看,是想挑撥陛下與臣關係的人。”丞相的聲音壓低了些,“乞兒國看似太平,實則暗流湧動。二皇子一直覬覦儲位,太後又偏袒外戚,他們都巴不得臣與陛下反目。”
毛草靈端著茶盞的手頓了頓。她倒是忘了,耶律洪並非獨子,二皇子耶律齊素有賢名,背後有太後撐腰,明裡暗裡與耶律洪較勁多年。
“丞相跟我說這些,不怕我告訴陛下?”
“娘娘不會。”丞相篤定道,“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。娘娘是冒牌公主的事,若被二皇子揭發,後果不堪設想。”
這句話像塊巨石砸在毛草靈心上。她最擔心的事,終究還是被人知道了。
“你想怎樣?”她的聲音有些發緊。
“很簡單。”丞相身體前傾,“臣保娘娘身份無憂,娘娘隻需在陛下麵前,多說幾句臣的好話,讓他莫要輕信小人讒言。”
毛草靈看著他眼中的算計,突然覺得好笑。這老狐狸,是想把她也拉進這權力的漩渦裡。
“丞相的提議,我得想想。”她沒有立刻答應,“畢竟,我現在最該做的,是養好‘身子’。”
丞相起身告辭,走到門口時又回頭:“娘娘可知,大唐的使者下個月就要來了?”
毛草靈的心猛地一跳。大唐使者?他們來做什麼?
三、禦書房的密談
當晚,耶律洪果然來了。他剛處理完奏折,眉宇間帶著疲憊,見毛草靈捧著本書發呆,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:“在想什麼?”
“在想丞相今天說的話。”毛草靈抬頭看他,“他說,琉璃燈的事是二皇子做的,還說……大唐的使者下個月要來。”
耶律洪的眼神沉了下來,坐在她身邊:“你信他的話?”
“半信半疑。”毛草靈坦白道,“二皇子確實有動機,但丞相也未必乾淨。至於大唐使者……他們來做什麼?”
“來給朕賀壽,順便……看看‘大唐公主’在乞兒國過得好不好。”耶律洪的語氣有些微妙,“他們大概也沒想到,朕會真的封你為妃。”
毛草靈的心沉了下去。大唐使者一來,她的身份隨時可能暴露。到時候,彆說宸妃之位,恐怕連性命都難保。
“陛下打算怎麼辦?”
“兵來將擋,水來土掩。”耶律洪握住她的手,“朕早已讓人查過,當年送你去青樓的人,是二皇子的親信。他早就知道你是冒牌貨,卻一直沒揭發,就是等著合適的時機,給朕致命一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