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軍大帳內,氣氛凝重而肅殺。血腥與硝煙的氣息似乎已浸透了帳篷的每一寸帆布。皇帝端坐主位,雖麵帶倦容,但眼神銳利如鷹。毛草靈坐在他身側稍下的位置,已換下一身染血的銀甲,穿著素雅的常服,唯有發間那支鳳釵顯示著她不凡的身份。下方,禁衛副統領、邊軍殘存的幾位高級將領、以及剛剛趕到、風塵仆仆的援軍先鋒將領分列兩旁,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皇後身上,帶著探究、敬畏與一絲難以置信。
這位皇後娘娘,昨夜的表現太過驚人。那聞所未聞的“震天雷”,那臨危不亂的指揮,那親自上陣殺敵的膽魄……這絕非一個深宮婦人所能為。
“諸位將軍,”皇帝率先開口,聲音沉穩,打破了帳內的寂靜,“昨夜之戰,賴將士用命,皇後奇謀,玉門關得以保全。然北狄雖退,元氣未傷,勢必卷土重來。今日召諸位前來,便是要議一議,這下一步,該如何走?”
一位滿臉虯髯、名叫胡彪的邊軍老將率先抱拳,聲如洪鐘:“陛下,娘娘!北狄蠻子欺人太甚!依末將看,如今援軍已至,我們當主動出擊,趁其立足未穩,殺他個片甲不留!”他性格勇猛,但略顯急躁。
援軍先鋒將領,一位名叫孫銘的年輕將軍則相對謹慎:“胡將軍勇武可嘉,但北狄騎兵來去如風,野戰乃其所長。我軍新遭重創,援軍亦需休整,貿然出擊,恐中敵軍誘敵深入之計。末將以為,當依托玉門關險固,堅守不出,消耗敵軍銳氣,待其糧草不濟,自然退兵。”
幾位將領紛紛附和,大多傾向於穩妥防守。
毛草靈靜靜聽著,並未立即發言。她目光掃過沙盤,腦海中飛速分析著敵我態勢、兵力對比、後勤補給線。直到帳內爭論稍歇,所有目光再次若有若無地投向她時,她才緩緩開口,聲音清越,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冷靜:
“胡將軍求戰心切,孫將軍慮事周全,皆有其理。然,無論是戰是守,皆需建立在對敵我情勢精準判斷之上。”她站起身,走到沙盤前,拿起一枚代表北狄主力的黑色旗幟。
“北狄此次南侵,主帥乃是其左賢王呼延灼,此人並非有勇無謀之輩。他連破三城,士氣正盛,雖昨夜受挫,但主力未損。諸位請看,”她將黑旗點在玉門關外北狄大營的位置,“其營寨背靠矮山,前臨開闊地,易守難攻,更便於騎兵展開。若我軍貿然出擊,正中其下懷。”
她頓了頓,又拿起一枚紅色小旗,插在沙盤上一處不起眼的山穀:“據昨夜抓獲的舌頭供述以及斥候回報,北狄有一支約五千人的偏師,由大將禿發烏孤率領,已秘密迂回至我軍側後方的‘狼嚎澗’,意圖截斷我軍糧道,或伺機與主力前後夾擊。”
“什麼?狼嚎澗?”胡彪臉色一變,“那裡地勢險要,若被占據,我軍後勤危矣!”
帳內頓時響起一片低沉的議論聲,孫銘也皺緊了眉頭,顯然之前並未得到這個消息。
皇帝看向毛草靈,眼中帶著詢問。這情報極為重要,連他都是剛剛知曉。
毛草靈迎上他的目光,微微頷首,繼續道:“故此,單純防守,乃是坐以待斃,待糧道被斷,軍心必亂。而盲目出擊,則可能陷入敵軍圈套。”她的手指在沙盤上劃過一條弧線,繞過北狄主力大營,指向狼嚎澗,“當務之急,並非與敵軍主力硬碰硬,而是要先拔掉這顆釘在我們側後的毒牙!”
“娘娘的意思是……先打禿發烏孤?”孫銘若有所思。
“不錯!”毛草靈語氣斬釘截鐵,“禿發烏孤孤軍深入,自以為隱秘,定然疏於防範。我軍可派一支精銳,輕裝簡從,連夜奔襲狼嚎澗,打他一個措手不及!若能殲滅此股敵軍,不僅能解除側後威脅,更能繳獲其物資,提振我軍士氣,震懾北狄主力!”
“妙啊!”胡彪一拍大腿,眼睛放光,“娘娘此計甚妙!末將願領兵前往,定斬那禿發烏孤狗頭!”
孫銘卻仍有顧慮:“娘娘算無遺策,末將佩服。隻是,狼嚎澗地勢險峻,易守難攻,若要強攻,恐怕損失不小。且我軍兵力本就不占優勢,若分兵前去,正麵防線……”
毛草靈微微一笑,那笑容中帶著一絲智珠在握的從容:“孫將軍所慮極是。所以,此戰關鍵,在於一個‘奇’字,而非強攻。”她目光轉向皇帝,“陛下,臣妾需要借‘震天雷’一用,以及……擅長山地攀爬、行動迅捷的死士。”
皇帝毫不猶豫:“準!軍中所有‘震天雷’,以及擅長此道的精銳,任你調配!”
“謝陛下。”毛草靈福了一禮,隨即神色一肅,開始點將發令:“胡彪將軍!”
“末將在!”
“命你即刻挑選五百悍勇士卒,要身手矯健,熟悉山地作戰,攜帶三日乾糧,全部配備強弓勁弩。再調撥二十枚‘震天雷’與你。”
“得令!”
“孫銘將軍!”
“末將在!”
“命你率本部騎兵,於今夜子時,大張旗鼓,作出夜襲北狄主營的態勢,但隻需虛張聲勢,吸引敵軍注意,為胡將軍部行動創造時機。記住,許敗不許勝,將敵軍引誘至關前弩箭射程之內即可撤回。”
孫銘略一思索,明白了其中關竅,這是佯攻惑敵,立刻抱拳:“末將領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