令狐衝笑笑,想說什麼,倏然記起還不知道她是誰:“不知師妹的法號是……”
“貧尼儀秀。”鐘靈秀在外都是出家人做派。
令狐衝生性跳脫,叫了聲“儀秀師妹”就自來熟地問:“定靜師太是你師父?”
鐘靈秀搖搖頭:“我師父已經去世了。”
“抱歉。”
“不要緊。”
樹影搖晃,落下斑駁的晨光,清涼的露珠沾染衣袂,透出初春的涼意。
令狐衝帶她穿行小路,片刻就到膳房,蒸騰的熱氣磅礴溢出,暖得臉頰發熱。他進灶房張望會兒,笑道:“老叔,有什麼素包子沒有?”
灶台忙活的大漢笑了聲:“衝兒,你怎麼跑到這裡來?我可沒有酒給你喝。”
“今天招待客人,我可不敢喝酒,回頭師父訓我。”令狐衝熟門熟路地揭開蒸籠,取了兩個素菜包子,一碟甑糕,轉手遞給鐘靈秀,“師妹請用。”
“……”滾滾熱氣裹挾著肉夾饃和刀削麵的味道,霸道地鑽進鼻腔,刺激唾液分泌,可卻無緣她的五臟廟。
鐘靈秀暗歎兩聲,道聲謝接過往嘴裡塞去。包子皮酥軟而有彈性,裡頭的餡料是青菜、竹筍與蘑菇,滋味鮮美,兩口就吃完了,再吃甑糕,糯米的香甜中夾雜著紅棗的暖香,甜滋滋的甚得心意。
客人吃得起勁,主人家也高興,令狐衝道:“儀秀師妹,咱們陝西有不少值得一吃的美味,你難得來一趟,可彆錯過。”
“我沒錢。”鐘靈秀吞掉最後一口糯米,意猶未儘,“以後再說吧。”
令狐衝笑道:“我也沒錢,可兩碗麵還是請得起,走,我請你到山下吃麵去。”
“好啊。”鐘靈秀一口答應,“我們可以再比一比輕功,看誰先到山腳。”
“這法子好。”華山派弟子眾多,可勞德諾年長,互相說不上話,陸大有武功平庸,隻能玩笑取樂,小師妹嶽靈珊就更不用說,今年才十一歲,剛和師母學入門劍法,是以多年來,令狐衝還沒有旗鼓相當的玩伴,被她一說就動心了,“比試得有個彩頭,不如這樣,若師妹贏了,我請你吃油潑麵和千層酥餅,若你輸了,就得看著我吃羊肉泡饃,如何?”
鐘靈秀心想,你不說酥餅我也不是非要贏,既然說了酥餅,那就非贏不可。
“一言為定。”她說,“我們現在就走,還是你回去拿錢?”
令狐衝哈哈大笑:“當然是現在——回去拿錢。”
他拍拍荷包,“這裡隻有三文酒錢。”
“那麼一刻鐘後,我們正氣堂前見。”鐘靈秀與他約定時間,回客院換衣裳。她的緇衣專門做成了雙麵,外層是黑色僧衣,裡層是各色碎布拚湊出來的水田衣,僧尼能穿,普通人也能穿,隻調換一下就能改頭換麵。
再摘去僧帽,齊肩的中長發梳成發髻,裹上發巾,便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江湖女兒了。
儀清敲木魚的動作微微停頓,問她:“這是要上哪兒去?”
“我和令狐師兄約了比試。”鐘靈秀解釋,“如果我贏了,他就請我吃午飯,我想吃肉,怕被人說嘴,換件再去。”
儀清張張嘴,有話想說又不知道說什麼,隻好儘一儘師姐的責任,囑咐道:“自己小心些。”
“是。”鐘靈秀拍拍腰間的荷包,這是儀貞給她做的,巴掌大小的一個,內帶隔層,正好裝下兩個藥瓶,“我帶了天香斷續膠。”
儀清:“……”
她閉上眼,繼續敲木魚念經。
鐘靈秀輕手輕腳出去,到正氣堂等人。
“師妹,我來了。”令狐衝的聲音遙遙傳來,擦過她的耳畔,“出發。”
話音未落,身影已然掠向前方的石階,竟然玩了一出搶跑,他洋洋得意地挑起眉毛,“兵不厭詐。”
鐘靈秀也沒生氣,立即縱身追趕。石階曲折蜿蜒,便於行走卻多繞路,她兩步竄下石梯,下一步便跨向側方的樹梢,穿林分葉,跳向另一棵樹的枝丫,轉眼就追上了令狐衝的腳步。
他大吃一驚,內力激發,如若脫兔竄出。
“小心。”鐘靈秀折下一片樹葉,夾在指間飛出。
令狐衝可沒有她上躥下跳逮麻雀的經曆,閃避不及,肩膀微微刺痛,竟然被她一道飛葉劃破了衣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