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打打殺殺的時候,江湖還是很好混的。
鐘靈秀女扮男裝,混在鏢師隊伍裡聽他們吹牛、開黃腔、捧哏,不到三天就跟他們混“熟”了。當然,是表麵的熟,大家能一起說說笑笑,聊聊沿途的大事小事。
“驛道附近都還算太平,沒什麼黑店拍花子。”傍晚在驛站休息時,鏢師們圍坐一桌,吃肉喝茶,剔牙吹牛,也說點實際的經驗,“但想太太平平走完全程,最要緊的是莫管閒事。”
說話的人朝鐘靈秀看了眼,意有所指,“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。”
鐘靈秀知道他在說什麼。
前天中午,他們在路邊茶攤吃午飯,老遠就看到一個錦衣公子拍馬而過,後麵滾滾煙塵,是一群形容彪悍的追殺者。錦衣公子向他們求救,說遇到歹人,希望有人能幫他送信,並附上一塊水頭極好的玉佩。
但沒有人接話。
大家眼睜睜看著他在不遠處被人追殺,幾刀砍死,被剝掉衣服,搜出隨身財物離開。
雙方井水不犯河水,隻有鐘靈秀掏了五文錢,讓攤主舍一卷草席把人埋了。
她見鏢師提起,忙打聽:“您知道那群人的來曆嗎?”
沒動手,不代表鐘靈秀沒想過動手,她第一時間觀察了鏢師們的表情,發現他們神色緊繃,手都按在兵器上,眼中透出似有若無的恐懼,立即知道那些人來曆不凡,不能得罪,這才全程閉牢嘴巴。
“是神教的人。”鏢師低聲道,“你沒看見他們的腰帶?”
鐘靈秀認真回憶一番,她看見了,是紅色的腰帶,可穿黑色衣袍係紅腰帶不是很正常?腰牌?好像的確有一個,木牌子,上麵畫著很抽象的線條。
“是玄武堂。”另一個鏢師夾起一塊油光水滑的羊肉塞嘴裡,“咱們可惹不起這等大人物。”
玄武?
那個很抽象的東西是玄武嗎?不是一隻眼睛??
鐘靈秀大為意外,她原以為自己知曉原著劇情,又補過課,認個魔教還是輕輕鬆鬆,怎麼都沒想到紙上談兵這個典故確有道理,第一回合就差點落敗。
要學的東西還很多啊。
她歎口氣:“小子眼拙。”
“哈哈,毛還沒長齊的小孩兒,偏學大人說話。”領座的鏢師重重拍向她的後背,“吃肉吃肉,多吃肉才能長高。”
鐘靈秀深以為然,埋頭吃飯。
之後的路程太太平平,想來魔教固然有上萬人之多,放進廣袤的疆土也沒有太多概率碰見。
她平安到達鄭州,請鏢師推薦一家靠譜的旅舍,暫且安頓。
恒山派沒有熟人在此地,沒法借助地頭蛇的力量,她一時不知從何下手,踟躕半日,花費十文錢進茶樓大堂喝茶,聽客人交頭接耳,說書先生詳解江湖見聞。
今天的話題是青城派的“英雄豪傑”組合,說他們前段時日碰見了魔教,追殺他們十天十夜,終於把滅了某家滿門的魔教弟子殺死,乃是正道之光雲雲。
鐘靈秀將信將疑,青城四秀的武功一般,真的能把魔教打得落花流水嗎?那豈不是她也可以?
假的吧,指不定是青城派的掌門代打,徒弟補刀。
她心裡嘀嘀咕咕,招手續茶。
一杯、兩杯、三杯……一壺粗茶衝得比水都淡,還是沒有人說起田伯光的消息。
看來,受害者家屬隱瞞了此事,並未宣揚,這自然是出於保護當事人考慮,卻給她的追蹤添了不少麻煩。
隻能用笨辦法了。
鐘靈秀喝光最後一口茶,踩著夕陽離開了茶樓。
路邊吃碗餛飩當晚飯,待夜幕四合,她順喧鬨的人聲且停且走,不出所料,找見了鄭州的青樓一條街。沒有花枝招展的女子當街攬客,可小樓燈火輝煌,絲竹聲靡靡動聽,她就確信自己沒有找錯地方。
鐘靈秀認認真真踩了點,記下各家的人流量,老實回旅店睡覺。
翌日一早,吃個燒餅當早飯,渴著進茶樓買茶喝。
來得早,茶樓裡客人寥寥,說書先生都沒上班,隻有走了困的老人家已經在嗑瓜子。
小二嗬欠連天地上茶,瞧她一眼,笑了:“小公子昨日來過,今天又來了?是想聽書?”
鐘靈秀笑笑,塞給他五文銅錢,猶豫下,再塞五文。
小二沉吟片刻,見麵前的少年雖然衣衫樸素,可形容潔淨,舉止規矩,頗有教養,願意結善緣:“小公子想打聽什麼事兒?”
“小二哥,”鐘靈秀問,“我有個遠方姐姐被拐賣了,如果我想打聽她流落到了哪裡,該問誰好?”
小二點點頭:“你問對人了,這可不能貿然上門,去槐花巷子找一個叫‘麻子張三’的人,他或許知道。”
“多謝。”鐘靈秀沒耽擱,問清楚具體路線就立馬動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