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變稀疏了,雷鳴也放緩腳步。
夏天的雷暴雨原就是來得快去得也快,時間已所剩無幾。
鐘靈秀沒有錯失良機,不再留手,能打多猛就打多猛,以傷換傷也要在他身上留下幾道口子。她猶且如此,令狐衝更不惜力,一副豁出去的打法。
寒風吹過,三人渾身濕透,皆身不由己地打個寒戰,招式全部走形。
田伯光收攏刀刃,不想再多糾纏。
說到底,他最在乎的是自己,沒必要和他們拚命,命沒了,爭口氣又有什麼意思,再者,他固然惱火他們二人,卻不是非殺他們不可。
令狐衝豪爽磊落,不屑暗箭傷人,這三天來,他不是沒有機會下手,卻始終沒有偷襲,小尼姑呢,幾次三番壞他好事,又愛胡說八道,自是叫他惱怒,可他生性愛色,她年少青春,姿容秀美,比起殺她,他更想捉住她戲弄她,看她羞憤欲死悔不當初的模樣。
這會兒雷雨未歇,雙方都受了傷,夜間寒風刺骨,若不能儘快尋到一處乾燥的地方烘乾衣物,指不定陰溝裡翻船。
他可不想死。
“你們不是我的對手。”田伯光道,“令狐衝,我敬你是條漢子,這次就放你們這對小鴛鴦一馬。下次再讓我遇見,就要連本帶利讓你們償還。”
他放完狠話就不再多言,上樹踏過樹蔭,毫不留戀地離場。
令狐衝立即激將:“田兄你好不要臉,打不過就跑?被人知道笑掉大牙。”
“嘿!”遠方的風傳來對方不假掩飾的嗤笑,“隻有你華山嶽老兒才顧忌什麼君子不君子,田伯光要臉,做什麼采花賊,哈哈哈哈。”
令狐衝最敬仰的人便是師父嶽不群,聞言氣得要死,想追卻牽動傷口,隻好暫且按下,跑過去攙扶鐘靈秀:“儀秀師妹可好?”
“受了點傷。”鐘靈秀遙遙望向遠處的紅光,輕輕吸口氣,飛快掏出懷中的藥丸,白雲熊膽丸吞掉,化開藥性,補氣養血,“你也吃一個。”
令狐衝沒和她客氣,自她掌中取過藥丸吞了。
鐘靈秀走回廢墟,扒拉出自己的包袱:“走。”
“去哪兒?”
“我來的時候發現一個樹洞。”她進破廟前就考慮過緊急預案,若情況不妙去哪裡躲藏,因此勘探過地形,知道不遠處有個樹洞,正好能坐進一個成人。
簡單辨認一會兒方向,鐘靈秀且走且停,一炷香後找到目標,暗鬆口氣:“還好沒被雷劈。”
“雨小了。”令狐衝道,“我去找點柴火。”
“你要分清主次。”鐘靈秀拉住他,遞給他一顆天香斷續膠,“先敷藥。”
她鑽進樹洞,拿出包袱裡的衣裳:“我要換件衣服,你到門口幫我守一下。”
令狐衝本來也想進來,聽得這話立馬掉頭,結果忘了在洞裡,額頭撞到樹乾,疼得他臉孔抽搐。他佯裝無事發生,走到門口背對。
鐘靈秀脫掉濕透的外衣,撚碎天香斷續膠敷在傷口,然後換上乾燥的衣裳。
“你進來吧。”她讓開位置。
“得罪了。”令狐衝凍得嘴唇發白,哆哆嗦嗦地鑽進樹洞。
鐘靈秀不多廢話,盤膝調息。
白雲熊膽丸已生效,丹田熱融融的生出真氣,將貼身的小衣烘乾。
寒意消散大半,她又打坐了會兒,恢複少量內力,見令狐衝渾身白霧蒸騰,麵色也回轉,便問:“你還行嗎?”
“不要緊。”令狐衝問,“接下來怎麼辦?”
“繼續追。”鐘靈秀斬釘截鐵道,“田伯光有三大優勢:武功、內力、經驗,但我們也有優勢。”
她看向令狐衝,豎起手指,“比如,我有白雲熊膽丸和天香斷續膠,他沒有。”
眾所周知,打架的時候藥瓶很重要。
血瓶越高級,恢複的氣血越多,磨都能磨死boss。
田伯光不缺錢,可上好的傷藥都是各家不傳之秘,他一個無門無派的野人能有什麼好藥?但她有,還帶了不少。
“我記得他跑的方向,我們追。”鐘靈秀拿起長劍,背好包袱,爭分奪秒地跨出樹洞。
長夜漫漫,遊戲才剛開始。
奔馳一公裡後,雨停了,空氣散發著雷雨後特有的土腥氣。
飛蟲嗡嗡,潛伏的動物開始夜晚的狩獵。
鐘靈秀辨認腳印,觀察環境,卻沒有發覺紅光的蹤跡。
她忖度:哪怕是武林高手也不會在夜間趕路,人永遠不能小看大自然的偉力,田伯光有傷在身,內力消耗大半,一口氣奔出這片樹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。
他肯定還在附近,看不見紅光代表他躲在了什麼地方。
也是樹洞,抑或是山洞。
她輕盈地躍上樹梢,氣沉丹田:“田伯光,我看見你了!”
令狐衝會意,奔向另一個方向喊道:“田兄,躲躲藏藏算什麼本事?出來和我一較高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