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穀幽寂,夜已深沉。
鹿清篤盤膝跌坐於微涼青石之上,周身隱隱有白霧繚繞升騰,又徐徐納入鼻竅,形成奇異的循環。
那菩斯曲蛇王之膽所化的霸道藥力,在《先天功》玄奧心法的引導下,如滾燙的岩漿奔騰於四肢百骸之間。
由於《先天功》立意高遠,乃玄門正宗,直指性命根本的無上妙法,講究的是“煉精化氣,煉氣化神,以身為爐鼎,神氣為水火”,自內而外,返璞歸真。
因此,這能令尋常武者內力暴漲的蛇膽奇物,於他所增內炁修為終究沒有什麼作用。
然而,雖然不能增長內力,但那藥力卻如天地間最精粹的造化之精,一遍又一遍地衝刷、浸潤、淬煉著他的筋骨、脈絡、竅穴!
不知過了多久,鹿清篤緩緩睜開雙眼,眸中精光隱現旋即內斂,複歸一片清澈深邃。
他長長籲出一口濁氣,氣息悠長白練,直噴三尺有餘方始消散。周身骨骼關節似有清泉流淌,舒暢之意傳遍全身。
“果然,‘服食’之法古已有之……”
感受著體內變化,鹿清篤明悟道:“先秦方士采藥煉丹,所求長生雖多歧途,然於‘煉形強骸’一道,實有獨到之處。
服食外物,雖不及內煉之法能直通天道無極增長先天元炁,卻也是淬煉此肉身‘鼎爐’的無上資糧,妙哉!妙哉!”
感受著體內經絡氣血的變化,鹿清篤頓感身心通泰,元炁雖未增長,但內息運轉間似比往昔多了一份圓融如意、隨心所欲的快意。
也許得益於這次洗經伐髓,鹿清篤的耳目之聰靈更勝往昔。
萬籟俱寂的深夜裡,一絲微弱至極、仿佛來自遙遠山壁間的幼獸嗚咽聲,穿透層層夜色,鑽入了他的耳中。
“嗚…嗷嗚…”
幾乎就在同時,那頭被藤條縛住四肢、趴伏在火堆餘燼旁的母花豹,猛地抬起頭,獸耳急顫,喉嚨裡發出異常急切的低吼,原本黯淡的眼眸瞬間爆發出極度的焦慮與恐懼!
它瘋狂地扭動掙紮,試圖掙脫束縛,粗壯有力的身軀撞擊地麵,發出沉悶的“砰砰”聲!
“哇——哇——!”熟睡中的小郭襄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動靜猛然驚醒,頓時放聲大哭。
李莫愁正盤坐調息,乍見此變,心頭怒火騰起!柳眉倒豎間,幾乎是本能反應,左手將郭襄護得更緊,右掌凝聚三分內力,裹脅著一股淩厲掌風,便欲朝著那狂躁掙紮的母豹給拍暈。
“這孽畜,竟敢驚嚇孩兒?”
“仙子且慢!”
鹿清篤右手化掌為拂,輕輕巧巧地搭在李莫愁皓腕之上,一股柔和卻沛然難禦的內勁已將她的掌力消弭於無形。
他臉上浮現濃濃的歉意,對著那躁動不安的母豹深深一揖:“豹大姐!罪過罪過!是貧道思慮不周,竟忘了你那兩個孩子,險鑄大錯!失禮了!勿怪!”
他對李莫愁使了個“稍安勿躁”的眼色,身形已如輕煙般循著那幼獸嗚咽之聲的源頭,朝著東南方向飄掠而去。
尋聲越過幾個小丘,撥開一片沾滿夜露的深密草叢,便見到一副景象淒然。
兩隻僅比巴掌略大的金錢斑小豹,瑟縮偎依在一處冰冷的岩石之下。其中一隻右後腿帶血,顯然是摔傷了,另一隻背部也被尖銳荊棘劃開了幾道長長血痕。它們低低哀鳴著,小小的身體在夜風中不住顫抖,努力朝母獸氣息傳來的方向蠕動,卻寸步難行。
“苦了你們了……”
鹿清篤心下惻然,蹲下身來,動作輕若鴻毛地將兩隻瑟瑟發抖的幼豹一左一右納入懷中。手掌貼著它們小小的背心,一絲溫潤柔和的先天之力悄然渡入,為它們驅散寒氣,緩解傷痛。
“小小生靈,為尋至親,竟也有這般韌性!卻險些因貧道之故,害了你們的性命。”
待兩隻幼獸好了一點之後,鹿清篤撕開自己還算乾淨的內襯給兩個小家夥包紮傷口,之後抱著它們,迅速返回。
母花豹遠遠望見鹿清篤懷中之物,掙紮愈發瘋狂,獸瞳中幾乎要滴出淚來。
“豹大姐莫急!”
鹿清篤快步上前,小心翼翼地將兩隻小豹輕輕放在母豹身旁的乾草上。剛一落地,兩隻小豹便嗅到母親的氣息,連滾帶爬地掙紮過去。
那母豹眼見兒女失而複得,眼中狂躁頓消,竟不顧藤索束縛,奮力側過身子,露出柔軟溫暖的腹部。
兩隻幼豹立刻依偎過去,急切地吮吸起久違的甘甜奶水。母豹則不斷地伸出粗糙的舌頭,輕輕舔舐著孩子身上的汙穢,喉中發出慰藉的低沉嗚咽,那一幕,充滿了令人動容的原始母性。
李莫愁冷眼瞧著,眉頭卻微微蹙起:“小道士,你讓它們都來吃奶,這孩子怎麼辦?”
她輕輕顛著懷中又有些不安扭動的郭襄,眼裡儘是埋怨。
鹿清篤失笑搖頭:“仙子這話說的,咱們是‘請’豹大姐相助,難道還能做出殺子奪乳、鳩占鵲巢的不義之事?讓小襄兒與它的孩子輪流吃飽便是,何至於餓死一方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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