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日,鹿清篤正於郭府後園指教郭芙三人武藝。
他手持一根尋常木棍,身形晃動如風卷殘雲,在郭芙愈發刁鑽迅疾的“越女劍”,武修文剛猛銳利的一陽指,以及武敦儒滑溜詭譎的“蛇行狸翻”身法圍攻下,猶似閒庭信步。
棍影翻飛間,他不僅能從容化解三人精妙配合,更每每於電光石火之際,手腕疾抖,木棍“啪”、“啪”精準敲打在三人手腕、肩頭或膝彎薄弱處,口中不斷冷聲斷喝,指出三人的不足之處:
“芙兒!劍尖下斜三寸,出劍要果決,心浮則力散,真在外麵和人動手,哪有時間讓你猶豫亂想!”
“修文!力貫指尖,心無旁騖!你一之看芙兒乾什麼,怎麼又想吃貧道一棍嗎!”
“武敦儒!身法非為逃竄!守中藏攻,攻敵其必救,破敵之不防,你小子倒是打我啊!”
這麼長時間了,三人嬌縱懶惰的毛病算是背徹底抹沒了,如今哪怕被打得齜牙咧嘴,額頭見汗,卻完全沒有想過求饒放棄,依言咬牙堅持,依照鹿清篤的指點調整。
正戰得激烈,園門外忽起急促腳步聲。
鹿清篤棍勢一收,旋身逼開三人,循聲望去,隻見竟是本應已隨郝大通等返回終南山數日的孫不二去而複返。
她風塵仆仆,素淨道袍上沾染塵埃,向來清冷的臉上此刻卻布滿焦灼與難以掩飾的悲戚。
“孫師叔祖?”
鹿清篤心頭驀地一沉,急忙上前行禮,“出什麼事了,您不是隨郝師叔祖回山了嗎?怎又返回此地?可是路上……”
孫不二腳步踉蹌,顧不得客套喘息,一把抓住鹿清篤手臂,聲音因激動而微顫:
“清篤!快!快隨我們回去!掌教師兄他……他……”
話未說完,悲從中來,兩行清淚已潸然而下,“山中加急信報,掌教師兄病勢轉危,已……已入彌留!藥石罔效,隻怕……隻怕就這朝夕之間了!”
孫不二與馬鈺同門數十載,未入道前更有結發之情,出家後亦是至親,關係遠非尋常同門可比,此刻憂心如焚,情難自禁。
“師爺?”
突如其來的消息如五雷轟頂,鹿清篤身形猛地一晃,幾乎站立不穩,握棍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指節泛白!
自從他鹿清篤穿越而來,整個終南山,與他關係最親密的便是掌教師爺,從一開始的坐而論道,到後來的教導武藝,可以說鹿清篤的每一步成長,都離不開馬鈺的支持,若無馬鈺傾心栽培,沒有他授予的《先天功》,他鹿清篤豈有今日之成就,隻怕現在還在終南山上打掃山門呢…
然而,這份錐心之痛中,亦夾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“了然”。
作為穿越者,根據那久遠書頁的記憶,鹿清篤知道,自己師爺本該早幾年便仙逝了……
說起來,還是鹿清篤當年傾儘微薄之力,以那是尚未大成的《先天功》,用自己少得可憐的先天元炁為馬鈺續命培元,才爭來這額外的光陰。這……
短暫的失神被強大的理智壓下,鹿清篤深吸一口氣,強迫自己冷靜,沉聲道:“師叔祖莫急!徒孫這便去稟明郭師兄!”
鹿清篤眼中哀色濃鬱,卻並無慌亂,“師爺待我恩重如山,便是千山萬水,今日也必當火速趕回!”
疾步找到郭靖說明情況,當郭靖聽聞馬鈺病危,這位鐵打的漢子亦是虎目含淚,悲慟萬分:“馬道長於我恩同再造,清篤,我和你一起……”
郭靖本想隨著一起趕去終南山,可是想起蒙古剛剛退兵不久,襄陽軍務未穩,那昏庸的呂文煥尚需倚重,自己身為主帥此時若離城北上,實屬不智,那後半句“我同你前去”在喉間滾了幾滾,終化作一聲沉重歎息:
“罷了!清篤,你代我與蓉兒向掌教真人叩頭,芙兒!修文!敦儒!你三人代我夫妻,隨你師叔同往終南,馬道長於我有再造之恩,務必替我在病榻前儘心侍奉,聊儘心意!若有任何需用,即刻傳信!”
當下郭芙三人各自去收拾行李,準備馬匹。鹿清篤找到正在玩鬨的周伯通,跟他說明了情況。
這位老頑童聽說馬鈺病危,也難得斂了嬉鬨神色,默默牽了一匹馬隨行。
一行人不敢稍有耽擱,離了襄陽便快馬揚鞭,日夜兼程。
彙合了路上焦急等候的郝大通一行之後,眾人更是如風卷殘雲,遇驛館而不入,見城鎮亦不歇,渴飲溪澗水,饑嚼隨身乾糧,入夜則尋個破廟山壁勉強棲身,一路霜塵,隻為在生死時速間搶回那可能的最後一麵!